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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泼墨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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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0 09:49: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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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
她只是经过。小轩窗下,看着他泼墨画桃花。专注的神态,在嘴角氲出一点惬意,一点狂傲,悠悠然如嬉戏的蛱蝶流连花丛间。仿佛,已不是平日里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他了。
他似乎也看见她。并不抬头,眉眼间藏着飘渺的愉悦神情。尔后,喃喃低吟道,桃花带露泛,立在月明里。这样酥软的意境,唇齿间迸发。
倏忽,醉了她欲抑还扬的坚硬心肠。

早春。桃花时节。
鉴云山的景致,旖旎,清亮,仿若人间仙境,看一眼,也是荡气回肠。白意凉对此赞不绝口,连步履也愈加轻快。但他自然不是为了风景跋涉而来。
此刻,他已到达扶摇山庄。青衣的小厮领着他,穿花过柳,顺着蜿蜒的回廊,一直走到尽头。小厮说,夫人就在前面的栖欲亭。
白意凉道了声谢,一眼望过去,恰见红衣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白意凉三两步上前,轻声问道,你,近来可好?
红衣的女子垂下眼睑,反问,你如何想到突然来探望我,师兄?
唔。男子嗫嚅道,我碰巧路过。
这时,左侧的小径上,款款地走来一身丁香色裙褂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眉目却冷凝,丝毫也不见天真或浮躁。
她在栖欲亭外,对红衣的女子作揖道,如阙见过师娘。而眼角的余光则分给了白意凉。
红衣女子会心,解释道,这位是我在御剑门的大师兄,白意凉。
那自称如阙的少女点了点头,原来是破天剑白意凉,晚辈久仰。
白意凉谦和有礼,淡淡地回了一句,沈姑娘客气。
那年纪轻轻的少女,沈如阙,是扶摇山庄晏影南最得意的门徒。
尽管,论谋略,论心计,她远比不上众多的师兄弟妹,但她使得一手灵巧的落叶飞花剑法,在山庄内,无人可及。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气。
最重要的是,她对晏影南的忠诚,孤注一掷。仿佛除了这个师父,她的人生里,便没有第二个人,第二件事。
而红衣的女子,骆凌霄。在五年前嫁与晏影南,做了扶摇山庄的庄主夫人。那时,她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转眼,已是花信。
原以为,就此深居简出,相夫教子。除了偶尔怀念一些虚无飘渺的过往,生存只剩下寡淡和哀伤。怎料,阔别了五年,那男子又会唐突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中翻腾,却扮作客套,仿佛彼此真的仅有同门之谊。
骆凌霄没有告诉过晏影南,在五年前,她并非心甘情愿嫁来扶摇山庄。她跟她的大师兄白意凉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父亲逼迫她,强行拆散了他们,白意凉因此而被逐出御剑门。
可是,此时此刻,白意凉罔顾彼此尴尬的身份,贸然造访,难道真是路过那样简单?骆凌霄隐约觉得不妥,但却又说不出来。
她吩咐山庄的弟子带白意凉到客房,自己则回屋闭了门,连晚饭也不吃。更深露重时,隐隐地,听见婉转的笛音。
那笛音,翌日清晨,早早地又回响在山庄的花园里。如阙经过碧水池,恰一曲终了。她看见白意凉站在池边,衣袂飘飘。他的手里,拿着一块霜色的锦帕。展开的一角,露出用紫檀色丝线绣出的宵字。
如阙心中狐疑。又听得,白意凉缓缓地诵出一句词:惆怅惜花人不见,歌一阕,泪千行。那池塘里的水仿佛也因此感染了哀伤,泛起阵阵涟漪。
如阙款步走出去,唤,白公子。
白意凉竟失了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最起码的警觉,慌忙将绣帕揣进怀里,赔笑道,沈姑娘,真巧。


数天以前发生的事情,犹历历在目。但此时,如阙却已经离开扶摇山庄。她带着随身的飞花剑。剑有杀气,催促着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就在昨日,向来平静的扶摇山庄,突然间犹如晴岚变骤雨。如阙记得,她尚未入睡的时候察觉到窗口有人影掠过,她飞身追了出去。
直到后山,香樟树林里,如阙看见骆凌霄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她双目紧闭,胸口已经停止起伏。
而白意凉,单膝跪在骆凌霄身旁,他的鬓角,胸前,双手,还有他的破天剑,无一处不染着淋漓的血花。
如阙不由分说拔剑冲了上去。但她却并非白意凉的对手,白意凉逃了。
晏影南随后赶到。当他看见骆凌霄的尸体,猛然间,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步,一步,失魂落魄。
如阙哭着跪在他面前,沉痛地唤他,师父。
他狠狠地问,是谁?
如阙道,我来的时候,只看见白意凉。
话毕,匆匆地又跑来几名扶摇山庄的弟子。他们说,轩辕阁失窃,青绛灵珠不见了。
想到这里,如阙仿佛又看见了晏影南当时沉痛又愤怒得表情。那里面,带着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沮丧,近乎绝望。
自她懂事之日起,她便知道,晏影南对骆凌霄的深情,堪比日月。他失去她,可想而知那会是怎样的一种锥心刻骨之痛。
后来,经过检验,骆凌霄致命的剑伤,乃御剑门披星戴月剑法所致。山庄之内,除了骆凌霄自己,会这套剑法的,也就只有白意凉。
而青绛灵珠,是扶摇山庄的镇庄之宝,以滇南灵芝、西域浮草、天山雪莲、神佛舍利等十八种举世罕有之物为原材,经六十年文火锤炼而成,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此事,江湖上人尽皆知,因为潜入扶摇山庄企图盗取宝物之人亦不在少数。但这次,据当日看守轩辕阁的弟子所言,入阁盗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意凉。
晏影南恼羞成怒,派人追查白意凉的行踪,不但要拿回失窃的青绛灵珠,且放言,要为自己心爱之人讨回这笔血债。
起初,人物并没有落到如阙的头上。是她自己向晏影南请命。她看着师父在房中握定了师娘的珠钗,暗暗垂泪,倏忽就想起白意凉对锦帕吟诗的一幕,心中猛烈地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上前,师父,如阙愿倾尽一切心力,夺回青绛灵珠,杀了白意凉。师父的仇,就是如阙的仇。
晏影南红着眼看她,窈窕脱俗的女子,清丽的容颜,眉目间是浓墨重彩的哀伤。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牵强的笑。

扶摇山庄的变故,短短数日,在江湖上已传遍。
白意凉很快成为了众矢之的,有人领着正义的旗号要为在白道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扶摇山庄立威信讨公道,有人则是昭昭然地直奔青绛灵珠而去。所幸,白意凉并非泛泛之辈,那些贪婪的牛鬼蛇神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
他离开扶摇山庄之后一路向南行,桃花软柳的杭州,桃树已缀满了绿叶。桃花已谢。
白意凉豁然心痛。他回想骆凌霄在尚未出嫁之前,他与她同赏江南秀美的景致,那如花的笑靥依然清晰可辨。只是,当初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含泪披嫁衣,后悔不已。
叹息间,一缕清风拂过,伴随着辛辣的杀气。白意凉猛地抬头,只见黑衣的少女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白意凉满脸苦笑,沈姑娘也有兴致来江南看风景么
如阙也不多言,脚尖一点,凌空跃了起来。飞花剑出鞘,拉出一道凛冽的剑光。
白意凉后退几步,亦抽出了手中的破天剑。只是,他竟没有攻击如阙,而是绕过她的身体,朝着她背后疾驰而去。
咣当,似是数件兵刃撞击的声音。如阙回头,只见几名扮相怪异的男子,分别持着大刀、铜锤、铁箭等兵器,哇啦哇啦地说着要白意凉交出青绛灵珠。他们并非绝顶的高手,但人多势众。
如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眉心一拧,飞身扎入那混乱的对阵中。
有人出言喝止她,小姑娘,这不关你的事。
她盯着对方,面无表情,道,白意凉是我扶摇山庄要的人。人字的音刚落下,旁边冷不防地飞来两支钢针。
她出手不及,未想到,竟是白意凉替她挡开了。

西湖一役,他们皆全身而退。如阙没有想到,白意凉竟然有如此卓越的轻功。她施展浑身解数,也未能追赶对方。
可是,尽管白意凉并不否认自己盗取青绛灵珠的事实,但他却坚持声称,他没有杀骆凌霄。
他说,当日,他到达树林的时候,骆凌霄已然身亡。他说,我是不会伤害我师妹的,一定不会。他说,假若换了是你,你会如此对待自己这一生中最心爱的人吗?
如阙哑口无言。
说罢,白意凉仓皇而走。尽管,他为自己辩解的话说得和潦草,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但如阙还是犹豫了。
她念念不忘白意凉最后的一句话。她想说,不会,一定不会。
她对待自己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是赴汤蹈火,是隐忍缄默。她希望这天地万物都归顺于他,他福如东海寿与天齐。哪怕这一切他从未与她分享,哪怕她所成就的只有自己卑微的仰望。
未几,如阙在城关镇上的客栈里,听人说白意凉为了躲避幽兰教的追捕,闯入镇外三十里的蹀躞谷。如阙颇为震惊。
蹀躞谷是何地方,江湖中没有谁不惧怕,听闻那山谷终年积聚有毒的瘴气,四处荒芜犹如经历过一场大火的焚烧,无一草一木,无一禽一兽,常常还有鬼怪出没。路经此处的人,往往都会绕道而行。
当然了,江湖中也会有一些人不信鬼神,觉得蹀躞谷的诡异言过其实,因而要入谷一探究竟。
其结果是,有人逃窜,有人身亡,蹀躞谷的秘密,终究也未能解开。

蹀躞谷,就如同传说中那样,烟瘴弥漫,寸草不生。偶尔有废弃的房屋,甚至是街道。想必,在多年以前谷中也曾繁华一时。
瘴气并不难抵御。原本扶摇山庄就是以精通医理闻名于江湖,此等平常的毒,如阙谙熟化解之法。
如阙走了一阵,来到一片废墟,隐约听见沙哑的哭嚎。她握紧了剑。
突然,仿佛有一种坚硬无形的东西击中她的胸口。她的脖子也犹如被缠在一条锁链上。她心痛,呼吸困难,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斜。
如阙试图挥剑斩断身边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却越发听的清楚那此起彼伏的哀号。
如阙失声尖叫。继而,她整个人都被抛上半空,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那力量却又猛地消失,她就如同朽木一般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时,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掠过。如阙感到自己很狼狈很失礼地砸在对方胸口,然后,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也幸亏是那样,减轻了如阙受的伤。
她忍着疼,站起来,看清楚救她的人竟是白意凉。
而此时的白意凉,想必是外伤加瘴毒,折磨得他精疲力竭。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也没了平日里那潇洒的模样。
在某一个瞬间,如阙想,这也许是杀他最好的时机。可是,却又想起他之前的辩解,想他会不会真的含了冤。
他既然承认盗走青绛灵珠,扶摇山庄自然不会放过他。那他又何惧再多负一条罪名呢?况且,他不止一次出手相救,自己又怎能趁人之危?
想着想着,如阙将心一横,拖着昏沉沉的白意凉,朝山谷入口的方向而去。

关于蹀躞谷中神秘而无形的力量,如阙没有办法解释。白意凉也没有。彼时,他们在山谷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天色已经全黑。
如阙清除了白意凉体内的瘴毒。白意凉觉得,自己应当谢过她的救命之恩。但身手在怀中一探,却出了一身冷汗。
如阙知他所想,淡然说道,青绛灵珠在我这里。我自知打不过你,惟有趁你昏迷的时候,不问自取了。
白意凉惨笑,何不索性连我的命也拿走了,替你师娘报仇。
如阙皱眉,你曾说,师娘不是你杀的?
呵。白意凉讪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了。真是天真。
如阙不做声,朝着树林外走去。白意凉却喝住她,你不杀我?
如阙道,你曾救过我两次,算还你的人情。以后,我若再见到你,决不留情。
可是,白意凉右手捂着心口,狠狠说道,青绛灵珠,我志在必得。
如阙听罢,微略转过头,暗自叹息了一声。她知道,白意凉会再来找她,夺取青绛灵珠。她如今所在的城关镇,离扶摇山庄甚远,惟有快马加鞭地赶回去,方可确保灵珠的安全。
但偏偏天降暴雨,城关镇外有山体滑坡,堵塞了来时的官道,如阙迫不得已,只能绕路行。
走了不过两日的功夫,白意凉追上了她。
残阳如血,他们在一处险要的悬崖边上,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剑。从崖底升腾的寒风,还有白色烟雾,渐渐地,模糊了视线中彼此的影像。
尽管,白意凉的伤势比如阙更为严重,但如阙仍然败给了他。
他的剑抵住她的咽喉,将灵珠交给我,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
如阙压抑着满脸的愤怒,缓缓地掏出一枚锦囊。那锦囊里装着的,正是青绛灵珠。她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靠近白意凉。
突然,就在白意凉接过锦囊的一刹那,飞花剑犹如猛龙过江一般,迅疾而凶狠地张开。
白意凉疏于防备,只觉得右手一阵酥麻,赫然就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五指,则随着那化骨一般的疼痛感觉,丧失了气力。

谁能想到,那场争夺,到最后,竟成了空。
他们眼睁睁看着各自的兵器,架着那赤金色的锦囊一同掉进深渊,犹如顷刻间封住了所有的穴道,惊愕不能动弹。
良久,白意凉双膝一软,跪倒在山崖边。钝重的头低垂着,头发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喃喃自语,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如阙方才想起,她从来也不知道白意凉盗取青绛灵珠的目的是什么。
她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声,你到底为何非要得到它?
白意凉缓缓地抬起头,平日里清澈又自信的眼睛里,已是血丝满布,还散着盈盈的泪光。但他没有回答如阙的提问,他从来也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因而,他只是沉默地走开。
那背影,在苍茫的暮色里,一点一点,消失无踪。
如阙尾随着他。离开城关镇,又向西走了数十里,然后,停留在一个小村落。
在村子最偏僻的地方,有一处水榭。翠竹,繁花,假山,小楼,相映成趣。而小楼的床上,躺着一位鬓角花白的老妪。约莫五十余岁的年纪,似睡着了,呼吸平稳,面色安详。
白意凉低声说道,她是我娘亲。
如阙从门外缓缓地走进来,问,你早就察觉我在跟踪你?
白意凉默认。他说,我盗取青绛灵珠,是为了救醒我娘。这三年,我用尽方法为她续命,可终究还是枉然。
一时间,如阙的心里,愧疚丛生。但她却知道,尽管扶摇山庄称济世为怀,却从来不会将这枚青绛灵珠当作救命的良方去医治任何人。所以,无论白意凉有怎样感天动地的理由,他都无法堂而皇之地求取青绛灵珠。惟有偷窃。是下下之策。
而如阙也无法预计,倘若此时青绛灵珠还在她的手里,她又会不会因为白意凉的孝心而感动,慷慨地将灵珠施赠于他。她哑口无言。

许是接连的奔波,担惊受怕,白意凉在母亲的床前坐了许久,双颊发烫,竟一头栽倒在地。那时,如阙正要离开。
跨出门的前脚,不得不收回来。她留在水榭。请大夫,做饭,煎药。仿佛心里的愧疚会稍稍减退了些。
白意凉问她,你说过的,如果我们再见,你不会留情。
如阙不答,只是盯紧了手里面热气腾腾的汤药,说,你再不喝,药就凉了。顿时,苦涩的汤药里,似飘出一阵柔软的沁甜。
白意凉笑了。淡淡的一抹,如莲花开在嘴角,漾出清澈的倒影。
那已经是夏季。水榭的四周,绿草茵茵,繁花如锦。却没有桃树,桃花。那是如阙的最爱,是她一生中最初和最终的向往。她又想起骆凌霄的死,心生惆怅。
白意凉仿佛能够洞悉她的所思所想,向她,你是否还要杀了我为师妹报仇?如阙不置可否。白意凉低下头,说,懂得披星戴月剑法的,其实未必只有我。
如阙愕然。盯住对方,问,还有谁?
白意凉咳嗽几声,师妹曾经提过,她练剑的时候,晏影南常在她身边。
话音一落,如阙立刻拍案而起,喝道,你胡说,休想诋毁我师父!
这样的猜想,其实,在骆凌霄死的当晚,就已经产生。但是,白意凉从来都不说,因为如阙在追捕他的时候,根本不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解释,而他更加知道,他空口无凭,莫说是扶摇山庄的人,就连江湖上普通的小喽啰也未必会相信他。
在骆凌霄死之前,白意凉曾私下将自己母亲的病况以及此番前来山庄的原因如实相告,他希望骆凌霄能够念在往日的情分相助于他。骆凌霄惊愕之余,并未答应却也没有严词拒绝。
白意凉说,沈姑娘,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你只当我是在为自己且砌词狡辩罢。你若认定我是凶手,那我就是了。
如阙僵立半晌。为了白意凉这一番真假难断的话,她心绪低沉,比那满地的夏荷更快凋谢。
她如何能够相信,在江湖中正气凛然的豪侠晏影南,会做出这样难堪的事情。她素来臣服于他璀璨的光芒之下,将他奉为心中的神明。
并且。偷偷地,爱着他,一年一年又一年。

第十日,晏影南到了水榭。扶摇山庄广布眼线,四处搜寻白意凉的下落。因而,他不难知道,自己的爱徒正与此人过从甚密。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荷叶,落在如阙闪烁的眉眼之间。他问,如阙,你是否应该向我仔细地交代整件事情?
如阙正要开口,背后倏忽跃出一条苍劲的人影,那人影携着寒光凛冽的宝剑直奔晏影南而去。
尽管那已经不是名震江湖的破天剑,但使剑的人,将内力灌注于剑刃上,依旧煞气逼人,大有无坚不摧之势。而小家碧玉一般的水榭,犹如换了脸面。
飞沙走石。
电闪雷鸣。
那也许是如阙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白意凉的武功。他不遗余力,竟能够和晏影南旗鼓相当。
如阙好一阵观望,终还是拔了剑,闯入两人的对阵之中。无论如何,她知道,她必须站在晏影南这边。她看见白意凉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忧伤。
未几,晏影南的剑,抵着白意凉的左眼,只差一毫,就要将眼皮削落。他说,今日,我就要杀了你,为夫人报仇。
如阙紧张得满手是汗,却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出言阻止。
谁知道,就在晏影南以为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白意凉右手的衣袖里飕飕地飞出几枚暗器,是细如牛毛却喂有剧毒的乌丝针。
晏影南为了躲避,撤去了剑势。就在那慌乱短促的瞬间,白意凉以奔雷掌追击而出,直指对方几处大穴。
只听得,啪的一声,有鲜血喷薄而出,砸在白意凉的面上。
白意凉疑心自己花了眼。但千真万确的,他的掌风,割破了一片藕荷色的纱衣。
中掌的人,并非晏影南,而是如阙。
白意凉看见她惊恐的痛苦的眼神,似包藏了深刻的绝望。他飞身上前承接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而晏影南,迅即不见了踪影。


那一掌,并非如阙甘愿受的。
而是晏影南为求自保,拉过她,将她如盾牌一样挡在自己面前。于是,她的身体,她的魂魄,还有她无悔而坚定的信念,都在那凄厉的掌风里,崩溃瓦解。
她几乎想要昏迷之后不再醒来,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然而。然而她偏偏未能如愿。白意凉救了她。他说,你现在是否知道了,晏影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阙抱着头,轻声地哭,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
那么,你能不能,留在这里。留下来。
女子怔住。抬眼,对上一双温热的目光。那般诚恳。那般真挚。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毕生也不可奢望。
清晨,白意凉尚在睡梦中,恍惚听见一阵马啸声。他不以为意。直到起身,看见桌上的留书,他才知道如阙离开了村庄。
她说,她要到悬崖底下,试着看,能不能找到青绛灵珠,还有他们丢失的兵器。她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来。留下来。
白意凉不无欢喜。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也便骑了马,沿着崎岖的山路而去了。
拾壹
那悬崖,大抵是因为山中长年积聚雾气,看不见底,于是造成深不可测的假象。虽则陡峭,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攀爬。
如阙去到崖底,竟是别有洞天。古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怎知道,外间燥热的六月天气,在这里竟仿若早春,桃花开了一树又一树。
但景致越美,越是凄凉。如阙不由得又想到晏影南,心中隐隐作痛。
曾经,她是因为他,而喜欢上庄园里密密麻麻的桃花。而她也知道,他将山庄种满这五瓣的植物,是为了取悦他的夫人骆凌霄。她只是他眼中木讷的小徒弟,为他出生入死,火海刀山,都惹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这时候,如阙看到她的飞花剑,跟白意凉的破天剑一起,端端地躺在泥地里。但她找遍了附近,始终没有找到那赤金色的锦囊。
背后却又突地传来人声,青绛灵珠在哪里?如阙心中颤抖。
回头,之间晏影南好整以暇地站在桃树下。望定了自己,眼神却不似昔日的柔和。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村庄,他在暗处监视着水榭的动静,看见如阙离开,也便尾随她而来。
但不管如阙怎样解释,晏影南也以为如阙是有心背叛他,所以才谎称灵珠不在自己身上。
晏影南说,你若再不坦白,休怪我不念师徒的情意。
你何曾顾念过?如阙凄凄地笑。
话音刚落,晏影南便已逼近。如阙惟有拾了剑。落叶飞花,是他曾经循循善诱地教会了她。
但此刻,晏影南舞出的,竟然是御剑门的披星戴月剑法。
如阙只觉得难以置信,口中大声地喊着,师父,您能不能告诉我,杀害师娘的真凶,到底是谁?
晏影南戏谑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原来,当日骆凌霄闯入轩辕阁,替白意凉盗取青绛灵珠,却被晏影南撞见。争执中,晏影南错手杀了她。她的死,真正致命的伤,乃是扶摇山庄杀人于无形的揭风掌。而披星戴月剑法的痕迹,是晏影南为了掩饰并嫁祸,在她死后,强加于尸体上。但由于骆凌霄是庄主的夫人,山庄弟子根本没有资格检查她的尸体,晏影南如何说,他们就如何相信。
而此时,晏影南对如阙已动了杀机。他再次使出披星戴月剑法,其目的,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将罪名推落在白意凉的头上。
除了死去的人,没有谁知道,晏影南从骆凌霄的身上,学会了御剑门独门的剑法——披星戴月。
晏影南觉得,如阙已不在信任他。她也许是受了白意凉的影响,也许是动了贪念要独吞青绛灵珠。他可以有很多的理由杀她。而这些理由,不着声色地,抵消了彼此间十年的感情。
至于晏影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如阙不愿再想,不敢想。已然心灰意冷。
当晏影南的剑几乎要穿透如阙的心脏,白意凉赶到。
三个人,傲然地立着,各怀心事。纷纷的桃花落了满肩。
拾贰
终究,晏影南死在白意凉的剑下。破天剑割断了他的呼吸。
如阙看着他缓缓倒地,忽然间,自己的双腿也没了力气。
晏影南拼却了最后一口气,仍旧念念不忘他的青绛灵珠。
如阙跪在他的身边,反复地告诉他,我没有私藏灵珠,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谎话,我亦不愿对任何人揭穿你,不愿背叛你。影南。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却已无法听见。他至死也未能体会,这些年在他身边那股隐忍而强大的爱意。
就好像,当如阙埋葬了自己深爱的男子,也一样无法体会那长久站立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人的黯淡和绝望。
她以为,白意凉对她,或许,是感动,是责任,是依赖。她想,在白意凉的心中,最沉重也是最沉痛的,大概是那死去的女子骆凌霄吧。
深情和意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夕阳下。白意凉问她,你是否还愿意留下来?
她摇头,尽管我无从责怪你,但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你。
这样的结果,在白意凉看着晏影南断气的一刹那,他就猜到。只是,由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豁然就痛了。
他看着她离开。瘦削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
他咬住了牙,害怕自己的心痛会狼狈地爆发。
而那时候,远远的他,只想起自己当年在扶摇山庄,小轩窗下,看着心爱的男子泼墨画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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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0 13: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早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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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因为喜欢她的文,所以早上又重新看了好多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6-30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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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30 14:0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离殇 发表于 2014-6-30 13:23
好早的文了……

是呀,因为喜欢她的文,所以早上又重新看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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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欢嫣然???我也是哎~~~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6-30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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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0 14: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白衣 发表于 2014-6-30 14:07
是呀,因为喜欢她的文,所以早上又重新看了好多

你也喜欢嫣然???我也是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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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滴,握爪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6-30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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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0 14: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这标题我就忍不住进来了,我还以为哪个江湖才子写了篇以我为主角的小说呢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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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在原创那里就是了,这个版块的,肯定不是捏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6-30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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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30 14: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桃花 发表于 2014-6-30 14:14
看到这标题我就忍不住进来了,我还以为哪个江湖才子写了篇以我为主角的小说呢哈哈哈哈哈

那如果在原创那里就是了,这个版块的,肯定不是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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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30 14:24:07 | 显示全部楼层
离殇 发表于 2014-6-30 14:11
你也喜欢嫣然???我也是哎~~~

是滴,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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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果断握爪~~~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6-30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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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30 14:40: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来来~~~~果断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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