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前尘过往,如镜花水月,终将消散。
三十年苦海沉浮,亦真亦假,如梦如幻。
————江湖卡在2016年5月17日22:07分。
时光并未为任何事停留,它悄然流走在日益苍白的发端,燃烟的指间,和默然低垂的眼帘。回忆是它的剪影,或苦涩,或欢笑;或静谧,或喧嚣。
若论最美,必定是三十年前春天早晨里的晨光。浩瀚无垠的天空里,云彩透射出朝阳的霞光,金色的光辉照耀整个世间,一切都如童话一般梦幻。在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清晨,外婆带我去庙里拜佛。
庙在山顶,一条石头铺就的路,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拜佛的人流,虔诚行进,从远处看去,像极了一群蚂蚁。我问外婆,每个人都去许愿,佛哪忙得过来。外婆说乖孙儿,可别乱说话,佛是大英雄,有大神通,能平世间万事,遂众生心愿。
临到山顶,外婆洗净手,虔诚的跪在高大的佛像面前,双手合十,许下愿望—愿菩萨佑我孙儿一生无灾,平平安安。在轻烟袅绕的庙里,佛像安静无言,我有些紧张,外婆说快磕头,我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愿望,后面的人开始催促,我一急之下,突然想起外婆说的佛是英雄,于是,在那个清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我双手叉腰,指着天空许下宏愿-----
我要做大英雄,像佛一样的大英雄。
众人轰然大笑。
————江湖卡在2016年5月18日21:08分。
长大,是又期望,又可怕的事。
我至今未能忘记,佛像面前轰然大笑的人们,他们很多人,已经消散在时光的河流里。庄严肃穆的佛祖的宝相,也在外婆逝去那年,在记忆里分崩离析,遥不可忆。只剩下当年那个指着天喊出豪言的我,在人生的泥泞上,固执前行,执拗得像只蚂蚁。
而我却始终怀揣着那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能成为盖世的英雄,俯仰天地,笑傲苍生;踏平世间不平之事,消弭诸多厄运苦难。
就在二十岁那年,我接触了江湖。
你心中的江湖,是什么?
有人说,江湖是酒,是失意者最后的慰藉;也有人说,江湖是歌,是孤芳自赏者的顾影自怜。而对于我,江湖更像是平凡的如同蚂蚁一般的人,未竟的梦想和不甘的叹息。在这个心灵构建的世界里,你若不想,便可如山泉一般清澈;你若执着,亦可如烈火一样疯狂。
江湖十年,我从茅庐初生,到名震天下。做过两个江湖的武林霸主,门人如同过江之鲫,数不甚数;仇人也如漫天繁星,处处皆是。纷争仇杀,恭维谩骂;诸多欢笑,许多泪水。曾千里独行,十步杀一人;也曾花前月下,憔悴为伊人。
爱恨情仇俱已消散,而唯有侠客初心,点尘不染。
只需一匹快马,三尺寒剑,半壶烈酒;一个美人,和一个无需知道的目的地,便足矣。马蹄扬起尘土,寒剑诛尽妖邪;醉卧美人膝,逍遥天下行。入深山寻经问道,到花间聆听风月。
纵横睥睨,天下为敌;归去来兮,铸剑为犁。
万事皆过往,于山颠坐望,敛去一身锋芒。
这,就是我的梦。
十年江湖十年梦。
————江湖卡在2016年5月19日17:32分。
江湖和现实在我离家的那天逐渐重叠。
我的快马,是一张长途火车票,我所执寒剑,是我的稚嫩,我所追逐的美人,是江湖游戏认识的姑娘。执拗是我的烈酒,沉默是我的歌。
离家那年,外婆在我胸口戴了两朵小红花。
我背着行囊,回头看着老人饱经沧桑的脸。那一刹那她与庙里的庄严肃穆的佛像慢慢重叠,最后合而为一。我转身轻轻拥着她,想起那个清晨的霞光,祖孙二人手牵着手的剪影,还有蚂蚁一般的人群。
——祝您老长命百岁。我在心里说。
“早点回来啊”她笑着说。
…………
一去八年未归。
归来时,只剩一场酷似战争的婚姻之后残存的硝烟,和空空的行囊。
————
跪在外婆坟前,我咬着嘴唇,片言未吐。
外婆,我执着过了,像烈火一样疯狂。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说。
我开始怀念那两朵小红花。
一朵历经岁月的严寒苦暑,最后苍白成老人坟前飘零的白色灵花,将我心里最暖的记忆定格在外婆的坟前----求佛的那坐山的山下。
一朵被我紧攥手心,守侯至今。
前者是亲情,后者是爱情,一个深藏脑海;一个铭刻于心。
————江湖卡在2016年5月20日16:13分。
江湖卡了,可以重来,而人生并不能重来。
每当午夜梦回悄然叹息时,每当心底苦涩默默落泪时;你才了悟,这世间太多梦想,其实并不是当初所想的那样。但是一定有一个人,会支撑着你继续前行;也一定有一个地方,让你休憩历尽沧桑的心灵。
我安静的坐在电脑前,看江湖里人来人往。听他们的故事,看他们的喜怒哀乐。就像小时候,乖乖坐在桌前,等着外婆给我做最好吃的餐点。我重新变成了初出茅庐的小虾米,无权无势,默不作声。
只有一个人,是我最深的牵挂——在我漫长的江湖生涯中,遇见的姑娘。
她像只精灵,突然闯进我的世界,并完败其他所有人。
她陪伴了我很多年;我欢笑时,我悲伤时,我开心时,我难过时。她都像是阳光,给我最温暖的慰藉。我们去过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多到我们自己都快记不清。
君当仗剑,大杀四方;妾自抚琴,浮沉随郎。
她说最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纵横睥睨的样子。呵,傻丫头,我最喜欢的只是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人生如何沉浮,你都在我身边。就如同此刻,看你聊天打怪修炼宝物,在满江湖到处跑,快乐得像只小鸟。
生活能如此,便足矣。
————江湖卡在2016年5月23日15:00分。
这个夏天,满满都是思念。
霞光,云彩,雨后的荷塘。
思念亲人,亦思念爱人。
蝉鸣,蛙叫,仿佛都在为我歌唱,爱恨交织后的新生。
………………
我不愿再做世人眼中的英雄。
但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外婆心里的英雄。
也一直是你心里的英雄,你知道我在说谁对吧,姑娘。
对了,我这有朵小红花,藏二十多年了,老值钱了。
我做人很大方,送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