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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问心头顾虑的是不晓得对方具有多大个实力?为保住骆忏不落入敌手,为那巨额的黄金,甚且为了自己的颜面、组合的尊严,这场仗固然非打不可,但却也不能打得太无把握,万一弄得全军尽没,只怕连个喊冤的机会都没了。 江湖上有句极寻常的词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乃为刀头舔血者奉为圭臬,有其颠扑不破的道理,奚行壮明知要侵犯的对象是谁,而且更清楚人家当前的阵容,依旧堂而皇之的“上线开扒”,大开杀戒,若是没有准备,毫无腹案,乃属断无可能之事,进而言之,在敌方隐未可知的威胁下,如何因应自保,就全凭本身的反制能力与运道了;孟问心的疑虑,便在于衡量己方这两项条件到底可以相辅相成至何等程度? 他身后那两名神秘人物当中的一个,趋步来至近前,轻声发话:“总教习,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说话的这位生得短小精悍,一脸剽野之相,孟问心对他似乎颇为礼遇,并没有以上待下的语气:“世奇兄,事实虽如此,却不得不先估量他们是个什么阵仗?这些时流年不利,总以小心为上。” 眼珠子一翻,这位道:“我可是直话直说,总教习,人家已开了头,咱们也死了人,这摊子要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姓奚的一出手已经不给我们选择的余地了,何况后续尚要强持姓骆的到手?总教习,你明白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更清楚你自己的担子有多重,我受当家的嘱托辅助于你,但凭指示,刀山油锅,我曹世奇决不皱眉。” 孟问心尚未答话,站在车上的奚行壮已吃吃笑道:“曹世奇,‘倒头追魂棍’曹世奇;易宛伯,‘五脚虎’易宛伯,难为二位不能和你们另二位同侪一样在顾老儿身边困大觉,反得顶着这般毒日溽暑,长途跋涉吃辛苦,跟着孟问心一遭玩命;人待走哪一步运,原就早早注定的哪。” 这曹世奇眯眼打量着奚行壮,不愠不怒地道:“看来,老兄对我们‘天蝎会’下了不少功夫,非但连我们四个很少露面曝光的‘方将’都晓得,甚且连我们受命加入此项行动的秘密也清楚,真个部署周全,内外俱到,佩服佩服!” 奚壮行道:“知道这些个亦不足奇,还有更多你们以为我们不晓得的事攥在我们手心里,曹世奇,惊讶要一步一步来,掀底掀急了,怕吓着你们。” 忽然间,孟问心冷汗浃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如今对方了解“天蝎会”已经够多,可是“天蝎会”对人家呢?连最起码的讯息皆付厥如,这样一来,怎生去跟那“胜”字沾边? 和曹世奇搭档出任务的“五脚虎"易宛伯,是个瘦矮瘦矮的身架,顶一张毫无七情六欲的长窄脸孔,两条倒丧眉算是特征;这时,他阴阴惨惨地开口道:“老曹,我们四员‘方将’来了两个,丢谁的脸也不能丢当家的脸,总教习要琢磨不到的,你可千万要考量到。” 曹世奇哼了哼:“你放心,老易,没有人吓得着我们!” 奚行壮仰首望天,道:“日头往西偏喽,各位。” 这分明是在叫阵了,就单奚行壮一个鸟人,面对“天蝎会”大批人马,居然大剌剌地开口叫阵,这一口冤气,如何咽得? 现在,骆忏是解脱了,人一旦出困,何啻龙游大海、鹰隼入云?再想将他那么囚禁起来,谈何容易?此时最难受的,莫过于萧才,两个人同命同运,近在咫尺,然则眼下境况却有天壤之别。萧才不但未能出困,双方只要搏杀一起,他反倒更陷危地,随时有性命之虑,心里一急,就什么也顾不得地嚷叫起来:“救命啊,骆老大,救救我的命啊,你说过不撂下我的,如今你高踞皇堂,可不能不管我啊……” 看了被挟持着的萧才一眼,奚行壮轻声道:“骆兄,这就是你那位姓萧的朋友?” 不觉有点脸红,骆忏干笑道:“真他娘的不出息,倒叫老兄贻笑了。” 奚行壮抿抿唇,道:“人嘛,总然是珍惜生命的。” 骆忏清清嗓门,提高声调:“萧才,你嚎的哪门子丧?场面刚才摆开,千变万化还在后头,你急个啥?” 萧才几乎声泪俱下:“刀枪无眼呀,骆老大,要是你们一杀开来,有谁顾得了我?你是解脱了,我犹在虎口里啊,看看这些人王,个个都能取我的命哪……” 骆忏叱喝道:“你还不给我闭嘴?!” 瞄了瞄萧才,孟问心大声道:“古双成,你就带着你‘荒’字级的两个弟兄看牢那萧才,等着听命行事,这家伙,只怕比我们想像中来得有用!” 古双成便是那满脸于思的大汉,他手里一紧捆在萧才腰间的牛绳绳尾,昂头挺胸,响亮回应:“错不了,总教习。” 咬咬牙,骆忏不由喃喃咒骂:“蠢才,蠢才不是?” 翻手往长衫掩遮下的后腰上一摸,曹世奇已亮出他的家伙来,家伙是二对三节棍,他这付三节棍非钢非铁,而是由三节核成粗细的老藤缀连。藤身呈现着油亮的红褐色泽,还凸生着大小不一的疙瘩,老藤质地素质坚韧,用来伤人,有种暗里侵澈深入的特性,看样子,曹世奇对他的棍上功夫,信心十足。 易宛伯冲着孟问心扬扬脸:“总教习,你吩咐吧。” 再有多少顾忌、再有多少疑虑,孟问心都犹豫不得了,所谓箭到弦上,岂能不发?他硬起头皮,断然下令:“世奇兄先上,其余的下马散开——” 鞍上骑士们动作矫健,各自翻身落地,抢向有利攻守位置,人影闪晃间,曹世奇一窜向前,三节棍盘龙也似飞卷车上的奚行壮。 奚行壮左锥横截来棍,右锥涌一团金辉,暴袭曹世奇胸部,双锥骤动,风雷之声隐起,后继招式,则似随着风雷之起,立可千变。 曹世奇身形旋掠,绕着木笼车周道急走,掠行间三节棍忽作枪戳,忽为剑刺,忽幻流矢,忽映杖杵,老藤棍节仰弹翻点,如臂使指,不但灵活,纵横收发之余,更且精准无比。 木笼车上残缺断折的几根木栅,即是奚行壮周旋的整个面积,他做着幅度极小、却极为适当的移动,只看他每次稍微挪回,三节棍便屡屡落空,而棍节落空的一刹,立见锥影雷滚,成串反击,任凭曹世奇的兵器占了长度上的便宜,竟半步近身不得! 这辰光孟问心的一颗心似乎提到了喉咙眼,他一边目不稍瞬地注意着战况的进行,一边还得分神提防可能的突变——突变不只是“可能”,他肯定必然发生,只不敢断言何时发生,以及以什么方式发生而已。 坐在木笼车里硬木板上的骆忏,恍似不曾觉得头顶上棍来锥去,劲力涌回之下有什么危险,他活脱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似的,津津有味且形态安详地观看着这一场龙争虎门,就差没有加注讲评了。 全神凝注奚行壮与曹世奇豁拼情形的易宛伯,脸色沉重,眉心紧攒,不由朝孟问心靠近两步,悄声道:“总教习,我看以老曹一己之力,怕是拿不下姓奚的来。” 孟问心双目圆睁,左右巡梭,压着嗓门道:“老兄之意是?” 易宛伯吸了口气,道:“请俯允我上去襄助老曹一臂——” 舔舔嘴唇,孟问心为难地道:“你相信祖世光只派了一个奚行壮来触我们的霉头?” 窄长的面孔上一片木然,易宛伯道:“当然不信,至少那先前使暗器的一个就尚未现身——不过,总教习,事情不能拖,我们也不能老等着人家出招,是不是,主动点好?” 孟问心十分勉强地道:“老兄自己琢磨吧,大伙尽力便是。” 易宛伯点点头:“我会里外顾着。” 说话间,但见双肩微晃,人已腾身而起,凌空侧转,猛一脚蹴踢奚行壮前额! 从易宛伯纵起到那一脚临到奚行壮的头顶,当中的时空移挪,几乎仅在易宛伯的旋身一转,其快其疾,匪夷所思。 奚行壮左手倒挑,八角锥正迎易宛伯踢来的尊足,他同时扬声而笑:“你倒沉得住气,此时才来!” 半空中的易宛伯悬虚的身子急翻,双脚再次蹬出,风声呼呼,宛如桩杵串飞,力道强劲之极。 斜刺里,曹世奇乘隙逼近,三节棍龙行蛇走,招招相连,风急雨狂地卷向奚行壮全身,光景是想一家伙便成了结。 就在这时,一蓬月牙形暗器又自翩然射至,这蓬暗器,像似泛现着蓝芒的大群蝙蝠,亦若突兀炸裂的琉璃球,点点片片,交错穿飞,尖锐的破风啸唳声倏扬于空气之中,霎时将人们的神经都扯紧了。 暗器射来的角度已有移转,手法则凌厉如一,这多密集的数量,不禁令人怀疑——那使暗器的人莫非是拿麻袋装来的? 漫天的蓝辉甫始飞舞,曹世奇与易宛伯已双双长掠而出,他们明白得很,这月牙形的暗器,万万招惹不得,即使沾上一丁一点都不行,因为暗器上淬了毒,谁又知道毒性如何?如果是见血封喉的那一种,凭只擦破皮亦足以要命啊。 耳听一片细碎声响落地,曹世奇在两丈开外转回身来,嗔目切齿,暴喝如雷:“有种的就现身出来,真刀实枪拼个死活,躲在暗处算计人,也能叫做男子汉?!” 土路边野草簌动,一个浓眉大眼、却身段窈窕的姑娘猛然冒将出来,这位姑娘约摸二十四五岁的光景,肤色虽带棕褐,竟呈现着丝缎般的油光水滑,长相固非温婉,另有的是一股咄咄逼人的英气,她一头黑发紧束脑后,毫无装饰,穿着一袭紧身黑衣,越见野性。 咽着唾沫,曹世奇喃喃地道:“原来是个雌货——” 那娘们有只挺直的鼻梁,和略嫌宽阔的嘴唇,此际,她一撇唇角,声音低沉,微带沙哑:“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所以,我可以用任何我喜欢的方式来对付你们!” 曹世奇恶狠狠地吆喝:“你又是祖世光手下的什么人?” 一旁的孟问心忽道:“祖世光有几员心腹大将,‘阴阳双使’即乃其中之一,属于‘阳使’的‘天雷报’奚行壮业已亮相,双使应该‘秤不离铊’,这位姑娘,大概便是‘阴使’‘百步蛇’金艳容了。” 那女人爽爽快快地道:“你说对了,我正是金艳容,我同老奚,可不‘秤不离铊’怎的?” 曹世奇“咯嘣”一咬牙:“娘的,你这雌货号称‘百步蛇’可真名副其实,半点不假,天下竟有你这么歹毒的女人?” 金艳容冷冷一笑:“这才只是开始,姓曹的,辣手还在后头使呢!” 木笼车上的奚行壮出声叮咛:“艳容,可别正面卯上了,得记着你该扮的角儿。” 金艳容头也不回地道:“你宽心吧,老奚,我几时忘过我该扮的角儿?” 搓着手,孟问心突如其来地问道:“二位,你们一共到了多少人马?” 奚行壮眨眨眼:“这个,恐怕你就得费心思去猜上一猜了。” 两军搏杀之前,其虚其实,岂能用猜的?孟问心板着脸孔道:“祖世兄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物,怎么他的手下却如此鬼祟、缩头缩尾见不得人?对阵拼杀,输赢倒在其次,重要的讲个光明磊落,你们这么小鼻子小眼,不怕丢了你家主子的人?” 嘿嘿一笑,奚行壮道:“我们的手段,乃看对象施用,‘天蝎会’的作风,离着‘光明磊落’的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因而我们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金艳容亦摇头道:“亏他们还敢大言不惭!” 曹世奇怒道:“总教习,管他来了多少人马,打谱玩些什么花样,我们且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宰一双,先下手再说!” 易宛伯随声咐和:“老曹说得对,总教习,凭什么要由他们操持主动?” 孟问心抿抿唇,道:“也罢,我们便速战速决!” 站在路边的金艳容猛一个纵跃,黑影猝映,人已到了头顶,一声“哗啦啦”暴响才起,银华闪处,双头两枚拿一条银链连着的链子锥已分袭曹世奇、易宛伯而至。 曹世奇不由断喝:“大胆!” 三节棍弹扬侧击,力磕来锥,易宛伯斜身窜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多出一柄环刃刀,这柄环刃刀呈半圆形,刃口的弧幅约在八寸之间,锃亮雪光,可是把上好的切肉剐骨的利器! 现在,环刃刀的刀口,也对正飞来的锥头急削。 金艳容冷叱一声,双臂交错,菱形锥头昂升而起,略一摆荡,又倒穿下来,目标所指,仍然是曹世奇与易宛伯二人。 这二位顾道钧身边的“方将”,那股子恼火就甭提了,以他们在“天蝎会”的份量,以他们自认的修为层次,再怎么说亦有睥睨一方的条件,但眼前的小女子却似乎完全漠视了他们的资望,竟然以一攻二,毫不顾忌的堂堂抢先出手,不说别的,光这份轻陋,就令人难以消受哪。 曹世奇倏闪又回,奋身反转,三节棍纵横翻飞,卷扫如电,易宛伯刃旋光流,弧芒幻映,发力硬截尖锥,两个人横下心肠,有志一同,全在思忖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歼杀这条“百步蛇”! 金艳容动作之快,仿佛石火隐现,瞬息来去,不可捉摸,身法之溜,若似毒蛇蜿蜒,滑不搭手,一时之间,曹世奇与易宛伯尽管合二人之力,竟亦奈何不得。。 坐在硬木板上的骆忏,忍不住开口道:“奚老兄,眼下这出戏,莫不成只得你二位来唱?” 奚行壮一笑道:“你宽念,骆兄,这才只是敲响开场锣,压轴的好戏还在后面,今天‘天蝎会’这干邪祟,包管讨不了好去。” 骆忏朝萧才那边望了一眼,低声道:“奚老兄,我那位伙计,你们还得罩着点,我对他有责任。” 奚行壮俯下脸来道:“‘天蝎会’犹在猜测你们之间的关系亲与疏似乎界于两可;但是我们的消息却不是这样,骆兄我们晓得二位的交情匪浅,你们是一对天衣无缝的老搭档——一个出力寻找目标,一个豁命达成目标嗯?” 骆忏打着哈哈道:“这是以讹传讹了,奚老兄,我这人最重情感,同船过渡都有十年的缘分,何况我和姓萧的好歹还算朋友?朋友有难,总不能弃之不顾,是吧?” 奚行壮似笑非笑地道:“不用担心,我们对局面的掌控,早有安排。” 骆忏道:“多谢了。” 一直注视着彼此厮杀状况的孟问心突然一挥手,“宇”字级前卫听着,梁志伟上去协攻,孙沛、何耀功掠阵。” 人影立见游走,那梁志伟手执锯齿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同为高头大马的孙沛与何耀功,则一握长柄勾连枪、一攥两柄大号开山斧,十分尽责的聚拢向前。 这厢开始调兵遣将,那边却也并非仅唱独脚戏,就在先时“天蝎会”大队人马歇息过的树林子里,像穿林燕似的掠出三条人影来,这三个人身法快极,都是黑衣黑巾,眨眼下即已到了近前。 孟问心胸腔一紧,大声道:“黄长龄,快带你‘宙’字级的兄弟堵上去!” 叫黄长龄的这一位,身躯结棍,方面宽颔,貌相挺堂皇,可反应不大堂皇,他“刷”地白了脸,嗫嗫嚅嚅地道:“回,回禀总教习,我们人手不够啊……驾木笼车的李七已遭了殃,如今只有我和陈淳两个,怕顶不住人家三员……” 孟问心瞪着这黄长龄,咬着牙道:“好,好,你且歇着吧。” 其实亦用不着堵过去了,只这几句话的光景,三个黑衣人已迅速移转方位,决不含糊地投入战圈;一个顶住了刚刚才上阵的梁志伟,两个合力拼截易宛伯,剩下曹世奇一位,金艳容争斗起来便轻松多了。 初来乍到的三个黑衣人,全生得瘦小枯干,五官细窄,看来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一副德性,然而功夫却是一流,三人使用同样的小号狼牙棒,身手同样的俐落矫捷,休看那狼牙棒属于小号,砸在人身上,也照旧能裂肌折骨。 奚行壮小声对骆忏道:“我这三位伴当,是大当家手下的‘搬运五鬼’,个头小,身段细,瞧着不起眼,但那股子古灵精怪、缠死缠活的劲道却相当可怕,他们五个有项特性——不论打得过或打不过对方,永远不会认输!” 骆忏道:“怎的只见三位?另外两个没来?” 摇摇头,奚行壮道:“另外两个早就作古了,沙场百战,你要人家的命,人家也会要你的命,何况像他们这等死不服输的个性?” 骆忏也摇头道:“英雄非以成败而论,好汉亦得识时务,打不过便走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留得青山,尚可徐图再起,一下子玩完,永世就难翻身了。” 奚行壮口中说着话,眼场不离现场:“压轴戏快登场了,骆兄,且看我们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骆忏颇有兴趣地引颈四盼,他待要仔细看看,祖世光手下的人马,到底有多么个神威法? 斗场中,有的在奋力火拼,有的严峙掠阵,热闹笼罩在肃煞的气氛里,情势略显胶着,而刀光剑影与金铁撞击声互相组合的情景下,更酷烈的变异随即又起—— 土路的路面蜿蜒前伸,路的这一段乃是双方豁拼的战阵,只见松软的浮土蓦然有多处飞扬四散,每一处黄尘扬起,便有一条泥人似的身影从地底跃弹而出,个个挥舞着雪亮的兵刃,宛如疯虎出柙,发狂似的斩砍向“天蝎会”那边的人马。 “天蝎会”的人们由于变生肘腋,猝不及防,照面间已有十几个横身血泊,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全力抵抗,士气却已大挫了。 孟问心顿时两眼泛赤,切齿欲裂,身形暴闪下,一双蛇形短剑寒光眩耀,兜头已刺翻了一名刚从地下凹洞里出现的敌人,大抛肩,单剑独挥,又一名满身泥尘的汉子被捅出五步,他杀气腾腾,正准备继续下手,路旁的草丛内忽然升现一道彩光,彩光流烁着七种缤纷交错的鲜艳色泽,像长虹由穹际突来,漫天铺地直卷孟问心,来势之快,似若从虚无中骤而凝定! 孟问心本欲出剑强拒,刹那间又觉得彩光的力道过于凌厉,短剑微晃,人已斜窜急退;彩光经处,狂飙顿起,几可用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来形容,威力之宏翰,令人咋舌! 待到弥漫的尘沙稍敛,灰土缓缓散落,在孟问心原来所立的位置上,逐渐展露出一个高大的体形轮廓——花白的头发、宽扁的大脸、黑色的衣裙上沾满斑斑尘痕,要不是胸前凸起的女性特征,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又是个妇人。 那张宽扁的大脸上,皱纹深刻交布,而且疤痕累累,模样极其狰厉,就好你戴了一副可怖的面具。 当然,孟问心可以断定,那绝不是一幅面具,面具不可能制作得如此细致逼真,但如果这真是一张人脸,生有这张面孔的人,尤其是个女人,就未免太可悲了。 飘扬在那高大女人手上的,是一条三尺多阔、丈余长的帛带,似丝似绸、若缎若绫,七彩华丽,潋艳夺目,帛带所泛现的灿亮光华,就如同夕阳照映下的东水长流。 干涩涩地咽了口唾沫,孟问心蓦地惊心动魄地想起了来者何人——“彩虹”卜宜娘!不会错,这样的卖相,这样的打扮穿章,尤其是这样的功力,除了“彩虹”卜宜娘,普天之下,哪还有第二位? 令孟问心不明白的是,卜宜娘一向在甘陕高原称孤道寡,做她的皇娘娘,怎的却猛古丁出现在此?况且,从来就没听说过她和祖世光有什么渊源呀! 硬木板上坐着的骆忏直起眼也在打量着卜宜娘,奚行壮吸一口气,表情与语气都带着由衷的尊敬和钦仰:“那是‘彩虹’,骆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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