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染轻衫 于 2016-5-29 14:52 编辑
杂文三·狗 福建的乡间,升腾着袅袅的炊烟;孩子们在田间嬉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当暮色来临,传来唤人归家的声音。 心底泛过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默然,再哀愁。匆忙一瞥中,那些游荡在乡间的狗,投来的警惕的眼神,让我突然想起老家那只狗的眼神,不禁黯然长叹。 那年冬天的早晨,我亲手把你葬在枇杷树下。 ————大黄,你还好吗。 —————— 90年的冬天,特别冷。但是家里很热闹,父亲请来工人修新房子,全家都无比欢欣。在闲置的菜田里疯狗了的我,满头大汗的往家跑去,临到家门口,突然在一个棚子里传来小狗的叫声。小棚的狗窝里,三只毛茸茸的小狗,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我心下一阵欢喜,回头问母亲我们家留哪一只?母亲笑着说:“你喜欢哪只?” 我低头一看,一只黑色,一只黄色,一只是麻的。我伸出手去,那只小黑狗马上乖巧的凑上来,轻轻舔我的手指,憨态可鞠;那只小麻狗有些胆小,躲得老远;而那只小黄狗安静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于是我抱起那只小黑狗,大声嚷道:“就是它了!” 母亲又笑:“你爸说,家里修房子,需要小狗看家护院,这三只是兄弟呢,都要了”。 于是,三只小狗成了我儿时的伙伴。 —————— 我一直最喜欢那只小黑狗。 它一直是我最希望的那样,乖巧,听话,又粘人。不管我去哪,它总是跟着我跑来跑去,极招人疼。小麻狗总是把自己藏在小窝,看见人就躲得好远;而另外那只小黄狗,喜欢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即不过分亲热,也不显得疏远。 那天,我找来好吃的饭菜,喂我的小黑狗。就在这时,小黄狗似乎饿极了,冲上来抢小黑狗东西吃,小黑狗急得直叫唤。我心下一疼,拿起小树条抽了小黄狗三下;小黄狗疼得咧嘴跑出老远。母亲责备我不该打它,随后她给另两只小狗弄了吃的。 小黄狗吃了几口,抬头望了我一眼,我没管它,我不喜欢那种眼神。 —————— 时光匆忙而过,三只小狗慢慢长大。 小黑狗成了我的跟班,时刻跟在我身后;而那只小麻狗老是不见踪影。至于小黄狗,会站在不远的地方安静的望着我。与我不同,母亲最疼那只小麻狗,说它最需要照顾。我对此不以为然。 而从我打小黄狗那次开始,它再也不抢小黑狗东西吃。 它总是在我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轻轻走上前去吃几口,再慢慢走开。 —————— 小黑死了,在一个早晨,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得奄奄一息。 它静静的躺在公路边,再也不能亲呢的缠着它的主人。 小黄狗和小麻狗在远处看着,一动也不动。 我哭得一塌糊涂,心里仿佛有个东西,一下就碎掉了。 母亲说回去吧,别管了,我说就不。 那天我在公路边哭了很久,最后流着泪,挖了个坑,把小黑狗埋在了枇杷树边。 我暗自地想,为什么死掉的不是小麻和小黄呢? —————— 从那时候起,家里就只剩两只狗了。 我从来不喂它们。 不过它们在进食的时候,依然和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急。仿佛小黑狗还在一样。 或许,因为是兄弟,所以在它们心里,小黑狗也许只是顽皮的跑远了,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回来吧。 我也这样想。 而在不久之后,小麻狗也不见了。 我心里想起那只老是躲得远远的小狗,不禁好奇,它去哪了? 父亲说,它好象被人偷走了。 即使被人带走,它也不叫唤吗? 父亲笑笑说:“命吧,它应该有它的主人”。 我不禁愕然,在它心里,主人应该是母亲吧.?为什么还愿意被人带走呢? 而就在那天,母亲少有的发了脾气。 —————— 小黄狗静静地站在那,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又仿佛知道它在想什么。 突然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它变成了小麻狗,安静的接受命运的安排和馈赠;又觉得它变成了小黑狗,看我的眼神依稀有几分亲切。我觉得它应该很疼,还有突如其来的孤独。 母亲说,以后你喂它吧,反正就一只狗了。 —————— 大姑家有一只大花狗,已经活了八个年头了,但依然硕壮威猛,膘肥体壮. 小黄狗的慢慢长大,让它开始不安。 于是,在田野里,每天都上演着两只狗的战争. 我原本以为小黄狗的性子,断不会那么坚韧.要是小黑还可以.但是我错了.每天暮色来临时,从田野里归来的小黄狗,身上全是牙痕。杂乱的毛发,满身的血迹斑斑。那摇摇晃晃慢慢走来的身影,孤单而倔强。 我突然一阵心疼。 那晚我给它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希望它快快长大,打败那只大花狗。 它却依然看着我,好半天才慢慢走进吃,吃一会就抬头看着我 我突然明白,它一定还记得我打过它。 —————— 没错,它一直记得,就好象它一直记得大花狗欺负它. 那年冬天,在身影翻飞的田间,上演着狗与狗之间的战争. 嘶吼,嚎叫,带血的皮毛。 小黄狗仿佛集合了它们兄弟三个的力量,在悬殊的力量对比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直到有一天,小黄旋风一般的从田野里冲回家来,兴奋的围着我不停的转,我知道,它赢了. 后来听大姑说,她家的大花狗因为这个冬天太冷,迅速衰老,已经死在了狗窝里。 我心里无比震撼,那个全身是血的影子,从麻色变成黑色,最后定格在了黄色. 那一年的冬天,小黄长大了,全身的毛发已经换掉,油光可鉴,体型也开始变得高大,威武异常,更出奇的是,它头上的额头上长出的斑纹,居然像极了一个‘王’字。 它越来越亲近我,并取代小黑的位置,跟着我跑来跑去。 只是依然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对公路,它一直避而远之。 每每听村里人说起:“你家大黄头上长王字了呢!” 我的心中,极是骄傲。 —————— 大黄陪了我十一年。 从我不懂事开始,直到我长大,再到父母两鬓开始泛出白发. 那一年冬天,它老了。 它静静的躺在小窝里,像是垂暮的老人,毫无神气. 最近村里又有一只新长大的狗,听说换了毛色,煞是威风.我明白了大黄的苍老,就好象当年的大花狗一样。 我轻轻伸过手去,想抚摸它的头。它迟疑了一下,有点想躲开,但终究没能动,过了一会,又似乎主动把头前伸一点,让我能摸到它。 我一愣,旋即明白了——你还记得我打你的事呢? 不过随后我眼睛慢慢湿润,脑子里开始想起十年前,那三个生机蓬勃的小狗兄弟们. 大黄,你直到现在,才真的认可了我么。 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吧。 大黄没动,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但是无比亲切,无比眷恋。 不知道它是想起了它的兄弟,还是想起了大花狗。 这些,我都无从知道。 只是好心疼。 ———— 我的痛苦,源于,看着它们长大,再看着它们离去。 也感伤,它们曾以为是全部的那个世界。 我把大黄葬在了枇杷树下,和小黑紧紧相依。 只是我没能再让你见到小麻,对不起,大黄,我也做不到。 ———— 离家多年了。 也许生活本该是小麻,在父辈的馈赠中,或是远离,或是静谧.但都不是能够强求的缘分.
也许生活本该是小黑,积极向上,梦想成自己梦想的那样,但都过多夭折和无奈.
或者生活应该是大黄,稍存距离,却又不能放弃.
—————— 有小孩拿着小树条追打着一只小狗 我制止了他。 我告诉他:“---你别打它”。 它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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