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19 08:32:43

  宫弼先把那把长剑捧上供桌,撩衣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起来转过身,向
着郭怀纳头便拜:“宫子潜叩见少主。”
  郭怀忙伸手扶起:“宫老少礼!”
  宫弼站起身,向着祁英肃穆发话:“兄弟,这为就是皇爷的唯一传人,还不赶快上前叩
见。”祁英机伶一颤,恭应声中,带着诸明、贾亮拜了下去。
  郭怀也伸手扶住祁英:“祁老跟诸、贾二位也少礼!”
  见礼已毕,宫弼把郭怀让到上座,他则垂手侍立,郭怀坚持让他跟祁英坐,他跟祁英这
才坐在下首,只有诸明、贾亮垂手站立两侧。
  刚坐定,宫弼又恭谨欠身:“皇爷跟大和尚安好!”
  郭怀肃容道:“两位老人家安好,义父对宫老的成就,至感欣慰。”
  “属下不敢!”宫弼道:“属下不过是负看管之责,即使略有小成,也都仰赖皇爷的指
示。”郭怀道:“宫老太谦了,各地的分支,知道成立‘海威堂’的事?”
  宫弼道:“回少主,属下已派专人知会他们。”
  “那么关于我来京主持的事——”
  “也已遵皇爷令谕,晓谕了各地分支。但是由于皇爷在令谕中未提及少主的名讳,此在
晓谕各地分支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
  郭怀点头道:“那好,那就暂时不让他们知道吧,只你们几位知道也就够了,不过我还
要告诉各位,我虽然叫郭怀,但等于姓的是两位老人家的姓,大和尚俗家姓郭,我义父则姓
怀。”
  这话,听得宫弼等一怔,想问,但都不敢问。
  郭怀道:“不瞒诸位,廿年前,我被亲人投漂海上,被两位老人家救起,不知道亲人是
谁,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两位老人家教养我廿年,把他们二位的姓赐给了我,廿年后的今
天,我到京里来,主要的就是为找寻我的亲人,同时开创一番事业。”
  宫弼定了定神道:“原来——那么少主怎么知道亲人是在京里?”
  郭怀道:“这个我稍后自会告诉诸位。”
  宫弼道:“皇爷已有庞大基业在,少主来到,理所当然接业,何须再开创——”
  郭怀道:“义父的恩典,要我以他老人家的基业为辅,开创自己的志业。”
  宫弼恭应一声道:“那么少主指示,既定计划有所改变,是——”
  郭怀道:“那是因为暂时我不想太招摇,而且我要以我义父的基业为辅,不愿以义父的
基业为主。”宫弼恭应一声道:“属下明白了,敬遵少主令谕。”
  郭怀道:“明天‘海威堂’的事,都准备好了?”
  宫弼道:“回少主,都好了。”
  郭怀道:“那么,现在麻烦它老,把京里的情势跟我说一说吧!”
  宫弼欠身恭应。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19 08:32:58

  这儿是内城里的一座大府邻。
  一对石狮,台阶高筑,朱漆大门上一对铁门环乌黑发亮。
  白玉似的石阶之下,站着八名穿戴整齐,挎着腰刀的亲兵,由一名蓝顶武官带领。
  高大宏伟的门头上,黑底金字一块横匾,四个金字铁划银钩,写的是“神力侯府”。
  越过那圈丈高的围墙往里看,晚霞之中,树海森森,林木茂盛,偶尔民过,露出几角飞
檐狼牙。蓦地,一阵由远而近的车马声,划破了内城这一角的宁静。
  玉贝勒傅玉翎带着四名黑衣壮汉,五人五骑护着姑娘胡凤楼的马车,驰了过来,出现在
神力候府前的这条平坦大道上。
  神力侯府前,远远的有座“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石碑,可是由玉贝勒护车,车里坐
的可是姑娘胡凤楼,自然是直驰无碍。
  车马一出现,两名亲兵急忙抢上石阶,隆隆声中,推开两扇门。
  神力侯府的这座大门,可是不常开的,就算是朝廷大员来见,他也得按文官武将规矩走
侧门。门刚推开,车马驰到,玉贝勒捧凤凰似的把姑娘胡凤楼请进了神力侯府。
  过前院,进后院,神力老侯爷跟老福晋已经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除了迎皇上的圣驾,
这可也是绝无仅有的事。神力老侯爷威猛豪迈,老福晋雍容慈祥,胡凤楼带着红菱、紫鹃、
蓝玲上前见礼。
  神力老侯爷震大大笑声中,老福晋扶起了凤楼姑娘,拥着她进了正厅。
  进厅落座,老福晋更把凤楼姑娘拉在身边,玉贝勒要往边上去,神力老侯爷瞪眼叱道:
“边儿上去,这儿哪有你的座位。”
  玉贝勒道:“怎么,凤楼能坐,我不能坐?”
  神力老侯爷道:“凤楼是凤楼,我眼里只有人家姑娘,可没有你这个什么贝勒。”
  玉贝勒急忙转眼望老福晋。
  老福晋白了他一眼:“看什么,谁还会抢你的,紧挨着人家姑娘站,还不是一样。”
  玉贝勒没奈何,耸了一耸肩道:“平日我挺受宠的,怎么你一来,我的行市就落得这么
厉害。”神力老侯爷道:“不服气,抱怨了,行,那往后又让人家姑娘少来。”
  玉贝勒急了,双手连摇:“别,千万别,我服气,绝不抱怨,往后只要别让我站在外头
去,让我站多久都行。”都笑了,神力老侯爷声震屋宇。
  凤楼姑娘却笑得很轻淡。
  就在神力老侯爷豪壮的笑声中,两名旗装少女捧着一只镶金嵌玉的八宝锦盒来到,先给
老侯爷、老福晋、玉贝勒、风楼姑娘请过安,然后双双跪在老福晋面前。
  老福晋亲手接过那只八宝锦盒,亲手递给姑娘凤楼。
  姑娘没马上接,她心里明白,嘴里还要问:“老福晋,这是——”
  老福晋道:“我的傻姑娘,见面礼呀!”
  姑娘道:“老福晋,您这可不是头一回见凤楼。”
  老福晋道:“可是打从你出京回来,这可是头一回呀!”
  有身份、有地位的旗人家,只要是喜欢上谁,就爱这调调儿,何况这天下第二家的神力
侯府,更何况神力老侯爷跟老福晋,是别有用心。
  姑娘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老侯爷跟您,恩典太重,凤楼当不起,也不敢受。”
  老福晋道:“姑娘,我已经拿出了手,你让我怎么再收回去。”
  玉贝勒忙道:“凤楼,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
  姑娘道:“我又不是没受老侯爷跟老福晋的赏赐,他们两位给予我的已经太多了。”
  玉贝勒笑笑说道:“谁叫两位老人家都喜欢你,爱煞了你,这呀!换了个别人永远求不
到呢!”话确是实话,可却不受姑娘听,姑娘孤傲高洁,哪听得下这个,但是碍着老侯爷、
老福晋在,她不便说重话,只脸色微沉,扬了扬眉梢儿。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19 08:33:15

  老福晋毕竟是个细心人儿,也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不懂?儿子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
该,入目姑娘的神色,她更知道要糟。
  忙瞪了一眼犹茫然无觉的玉贝勒,叱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拿你当哑巴,你把人
家姑娘当什么人,当了谁呀?”
  玉贝勒也不能不算机伶人儿,一听这话,猛觉不对,再看姑娘的脸色,更知道糟了,吓
得他竟没敢说话。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老福晋忙向老侯爷暗递眼色,老侯爷豪迈,但是豪迈
绝不是粗鲁,他一点就透,笑道:“你的面子不够,玉翎更别提,还是让我来吧!看我
的。”
  没想到老侯爷有这么一句,那八宝锦盒真要让老侯爷接过来,递出去,还真麻烦,谁的
面子都能不顾,怎么能不顾神力老侯爷的面子。
  姑娘心里正急。
  突然,外头响起个恭谨话声:“禀老侯爷,雍王爷来了!”
  老侯爷一怔:“四阿哥!”
  外头禀的是“雍王爷”。
  老侯爷口中说的是“四阿哥”。
  不用说,来人是当今皇上卅几位阿哥里行四的允祯。
  傅玉翎道:“这时候他来干什么?”
  这位在阿哥里行四,而且爵位封王的允祯,当然可以到各大府邻走动,其实不只是他,
神力侯府,其他的阿哥都是座上常客,而且也从不挑什么时候。
  玉贝勒所指的这时候,是指有姑娘胡凤楼在的时候。
  姑娘可没管那么多,往起一站就道:“我回避——””
  老候爷立即抬了手:“姑娘,不用,他是我这神力侯府的常客,都快把我神力候府的门
槛踢断了,而且也跟玉翎称兄道弟,不算外人。”
  姑娘道:“老侯爷,凤楼乃是个布衣。”
  “布衣怎么样7’老侯爷道:“既是我神力侯府的座上贵宾,谁敢挑你这个。”
  傅玉翎道:“挑?您不是不知道,各大府邸哪一家不久仰咱们胡姑娘,巴望见一见,连
大内都想看看她呢!’”姑娘道:“那是凤楼的殊荣,可是凤楼不能也不敢让人说,凤楼斗
胆不懂礼。”
  老福晋道:“好了,姑娘,你就别跟他们说什么礼了,以我看,四阿哥九成九是冲着你
来的,待会儿再把你请出来相见,还不是一样。”
  姑娘一双眉梢儿动了一下,还待再说。
  只听外头有人恭声道:“雍王爷到,王爷吉祥!”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起来吧!”
  “谢王爷!”
  老福晋把那八宝锦盒往丫头手里一递,丫头们施利而退。
  按理,老福晋该回避,她可以不见那位雍王爷,但她这时候不能走,因为她生怕姑娘跟
她一块儿走。老夫妻俩还能不知道那位雍王爷挑这时候来,是来干什么的,为的是什么!
  老夫妻俩真想让姑娘见见雍王,因为雍王既然这时候来了,他就明知道姑娘在这儿,对
那些位往神力候府跑得勤的阿哥们,神力候府不愿意跟哪一个远,也不愿意跟哪一个近,不
必讨那一个好,可也不必去得罪谁。老夫妻俩坐着没动。
  傅玉翎已往前迎去,也刚到门边,打外头龙行虎步进来个人,颀长的身材,长袍马褂,
细目长眉,人是相当英武,可却带着一股逼人的阴鸷。
  傅玉翎一笑道:“哟!四哥脚下可真快呀!”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1 11:11:43

  来人微笑道:“不看看到了哪儿,还能外头等着人迎不成?”
  一双逼人的目光从姑娘脸上掠过,异来闪现,然后他抬步上前:“给傅叔、傅婶请
安!”
  尽管你贵为阿哥,也是个王,但是到了这天下第一家,见着这位功勋盖世,显赫得前无
古人的神力侯,照样得恭恭敬敬的请个安。
  老侯爷跟老福晋坐着没动,以老侯爷在当朝的份量,这一礼他是绝对受得住的。
  其实,又何止是这位雍王的阿哥,任何一位阿哥来,都十分乐意,而且巴不得多行上几
个礼。因为.只要哪一位让神力老侯爷点个头,那得以继承大宝的储位,就等于是他的了。
  只听老福晋含笑道:“今儿个怎么有空了?”
  来人道:“再没空,也得来给傅叔、傅婶请个安呀!”
  老福晋道:“瞧!多会说话.要是没听说人数凤楼姑娘在这儿呢?今儿个也得跑一趟,
请个安么?”来人笑了,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哪能逃得过您的法眼,好在您和傅叔一向
是最疼我了——”说着话,目光转投向姑娘那如仙的娇靥上:“这位想必就是了,您两位怎
么不——”
  老福晋截口道:“怎么不什么?姑娘是你傅叔的眼花儿,心米儿,也是你傅叔眼里的神
仙,还是央告你傅叔吧!”老福晋话虽这么说,姑娘怎好意思就这么面对内的站着?哪怕心
里再不愿意,大面儿总得顾,她就要往前见礼。老侯爷抬下一拦说了话:“姑娘,慢点
儿!”
  姑娘不能不脚下一顿,这位姑娘脚下刚顿,老侯爷手一翻,顺势摆向姑娘,一双星目望
的是来人:“四阿哥,这位,就是名满京华,甚至上达天听、大内都想看看的姑娘胡凤
楼。”
  老侯爷有他的用心,这么一来,逼得这位贵为阿哥的雍王,非先跟姑娘招呼不可。
  这位贵为阿哥的雍王,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又何尝不明白老侯爷的用心,他可不会计
较,就是计较也绝不会动声色。
  他先对姑娘拱了手,未语先含笑:“胡姑娘,我叫允祯,行四,对姑娘你,我羡慕已久
——”贵为阿哥的雍王先招呼,先行礼,这对姑娘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姑娘知道,
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受这个。她不慌不忙的道:“胡凤楼不敢,见过——”
  两字“见过”刚出口,老侯爷又说了话:“四阿哥,凤楼跟我的女儿没什么两样!”
  这话谁都懂。
  姑娘接着两字“王爷”之后,就要见礼。
  雍王允祯怎么敢受这一礼,他忙避了开去:“姑娘,千万别客气!”
  对老侯爷,姑娘心里暗暗有一份感激,只因这一礼见得为难,轻了,那是失礼,重了,
平民见位王爷,总该是个大礼,但姑娘实在不愿意。
  有了老侯爷这么一句,跟雍王允祯的这么一避,姑娘只敛衽一礼,也就算了。
  老福晋这句话说得更是时候了:“好了,都坐吧!”
  老侯爷还没吭气儿.要不是老福晋有了这句话,雍王允祯他还真不敢找个座坐下去。
  如今,他敢坐了,但这位绝顶聪明的雍王,却知道要坐之前先抬手让姑娘:“胡姑娘请
坐!”姑娘更懂礼,道:“王爷请坐!”
  让过了,再等姑娘先坐,那过份,也显得虚假矫情,雍王四阿哥落了座,姑娘也坐了下
去。傅玉翎踱了过来:“怎么就没人让我?”
  雍王允祯转脸一笑:“在傅叔、傅婶面前,明知道没有你的座儿,何必多此一举,让你
尴尬。’”傅玉翎笑了,老侯爷跟老福晋也笑了。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1 11:11:57

  玉贝勒的这一句,用心跟老福晋刚才的让座一样,无非是怕贵为四阿哥的雍王心里头介
意,脸上挂不住,如今,算是达到了目的。
  坐定了,笑过了,老侯爷没说话,也就是不问雍王干什么来的。
  老福晋可开了口:“四阿哥,雍王府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雍王允祯赔着笑道:“玉翎跟接凤凰似的,一路浩浩荡荡,您说谁还能不知道?”
  姑娘两道黛眉微一皱。
  老侯爷道:“要照这么说的话,知道凤楼上我这儿来的,恐怕就不只你一个了?”
  雍王笑道:“我算是头一个,您放心,在我没走之前,他们不会来。”
  这是实情实话,阿哥们争储,多方拉拢,谁也不愿让谁知道,尽管这已经不是秘密。
  玉贝勒傅玉翎笑道:“那你最好就别走,要不然这神力侯府,恐怕今儿个一晚上都不得
安宁了。”这也是实情实话,老侯爷对这些阿哥们,既不愿逢迎巴结,也没必要把哪一个不
痛快,自然很烦这种川流不息的骚扰。
  玉贝勒这么一说,老侯爷也轻皱了一双灰眉。
  只听雍王笑道:“那容易,待会地请姑娘上我那儿做客去,难保他们不会再来扰傅叔、
傅婶儿的安宁。”主意倒是不错,但却是为他自己打算。
  玉贝勒做不了姑娘的主,没敢接话,实际上也是不愿意姑娘走,最好姑娘能一辈子住在
他神力侯府。但是,姑娘只在这儿一刻,阿哥们川流不息的骚扰就无法避免。
  两位老人家尽管拿姑娘凤楼当凤凰,可却实在受不了那些位阿哥们,来得勤了,也难免
出是非,老侯爷不怕,但却受不了那种烦,也没必要找这里纠葛,基于这一点,玉贝勒他没
方便接口,只把一双目光投向老侯爷。不知道老侯爷没看见还是怎么,他没反应。
  老福晋是个细心人儿,她看在了眼内,了解爱子的心意,她要说话。
  姑娘凤楼却抢在了前头,她站了起来道:“侯爷、福晋,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玉贝勒一听姑娘居然要走,他急了,但是他不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老福晋想留姑娘,可是老侯爷没怎么太留,这么一来,连老福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
凝望着她。可是雍王三不管,他一怔之后忙站起:“我刚来,椅子都还没有坐热呢!姑娘怎
么能就要走?”姑娘道:“我来了半天了,时候不早该告辞了,王爷再坐会儿吧!”
  “那——我跟姑娘一块儿告辞,上我那儿再坐会儿去。”
  姑娘道:“谢谢王爷了,容我改天再登府给王爷请安吧!”
  姑娘没等雍王再说什么,转向老侯爷跟老福晋施礼告辞。
  老侯爷马上道:“玉翎,你送凤楼回去。”
  玉贝勒不愿意让姑娘走,可却不能不让姑娘走,如今也只有答应的份儿。
  玉贝勒那里一答应,姑娘又向雍王浅浅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雍王来不及拦姑娘,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拦姑娘了,转望老侯爷跟老福晋,就要说话
了。他打得好主意,打算一块儿走,在路上来个诚恳万分的强邀,纵不能如愿,也可以跟姑
娘多说说话。但,老侯爷抬了手:“四阿哥等会儿,我还有点事儿。”
  有了老侯爷这么一句,雍王他当然不好意思再急着告辞,他忙问道:“傅叔,您还有什
么吩咐?”老侯爷道:“我还不算糊涂,但是我不希望你从我神力侯府把凤楼拉走,更不希
望你在我神力侯府礼聘高明。”雍王道:“傅叔——老侯爷截口道:“不只是你,他们也一
样,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只认大清朝,只认皇上,别的一概不沾。”雍王道:“傅叔,我知
道您对朝廷的赤忠,也知道您的立场,所以我从不敢求过您什么,但是胡姑娘——”老侯爷
道:“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愿听人说,某位在神力侯府得到了哪一个,只出神力侯
府大门一步,我一概不管,能不能让她帮你,那是你的事,她愿不愿帮你,那是她的事。你
是知道的,玉翎属意她,不只是拿她当凤凰,甚至拿她当神仙,事实上凤楼当之无愧,也只
有她当之无愧,我们夫妻俩也很喜欢她,但是事情究竟能不能如愿以偿,谁也不敢说,至少
在她还不是我傅家人之前,我不愿干涉她,也不能干涉她。”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1 11:12:10

  这番话,任何人听了都会暗暗叫苦,但是,唯独雍王,老侯爷话声一落,他反倒面泛喜
色,忙躬身道:“只要您不是不准,我就知足,而且感激。”
  他这么一句,反倒听得老侯爷微微一怔,道:“呃!听你的口气,好像只要不是我不允
准,你就能——”“傅叔,我不敢这么说。”雍王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对任何人也
都有把握,唯独对这位胡姑娘,跟您,玉翎对她一样,但是,只要您不是不准.我就有机会
去试,就会有希望。”
  老侯爷没说话,但却为之微微动容。
  老侯爷知道,这位四阿哥,就是这么个人,英明、果断、有恒心、有毅力,只要他想得
到的,他一定会得到。

  整齐而不快不慢的蹄声跟轮声,破坏了内城夜的宁静。
  玉贝勒带着他的四个护卫,护着姑娘凤楼的马车往外走,红菱赶车,紫鹃跟蓝玲双骑跟
在车后。夜静了,尤其内城的夜更静,天上沉没了火热的太阳,路上也少了行人,玉贝勒所
至,都回避了,路上等于没了行人。
  所以,马车的车帘没垂下,可以清楚的看见,姑娘凤楼坐在车里。
  玉贝勒把坐骑紧挨着车旁,这样不但可以看见姑娘,也方便说话。
  姑娘自离开神力候府之后,就没说话。
  可是玉贝勒忍不住了,高扬着双眉,微睁着凤目道:“祯四哥也最可恶了!”
  他等的就是姑娘接话,姑娘淡然开了口:“干吗这样说人家?”
  “怎么不!”王贝勒道:“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这么急着走。”
  “不要这么说,这话要是传进四阿哥的耳朵里——’”
  玉贝勒不等话完就截了口:“传进他耳朵里怎么了,他又敢拿你忑么样?”
  姑娘道:“我为什么要背这个,事实上我之所以走,是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
了。”“我不信——”
  “信不信在你,我不否认,不愿意深交,是实情,也高攀不上,能不见,当然最好避免
了,可是既然已见了面,我也绝不躲。”
  “他们那几个,你不是不知道,为了储位都快疯了,只碰上一个能人,你不躲就永远别
想摆脱。”“我不敢自称能人,事实上也算不上,可是我有我的一定之规,只我不愿沾这种
事,不愿深交,就算他们纠缠不放,我也不会点头。”
  玉贝勒道:“其实,我说他可恶是一回事儿,真要比起来,他在他们那些个里。还真算
头一个好样儿的。”姑娘道:“那是他们那些位的事,谁是好样的,恐怕也得有皇上来决
定。”
  “那是当然。”玉贝勒道:“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姑娘道:“既然你提起来了,在这儿我也随便告诉你几句话。”
  玉贝勒忙道:“你要告诉我什么话?”
  姑娘道:“我看的出,你也明白,老侯爷也极不愿沾这种事。他眼里只有大清朝。只有
皇上,尽管是立身庙堂,只要老侯爷坚持立场,谁也那他没办法。同样的,我也不沾他们之
中的任何一个,所以我要先让你知道一下,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形,我绝不见他们,也绝不要
他们哪一位看看我,否则以后我不敢再上你神力侯府去。”玉贝勒皱眉苦脸道:“你不愿见
他们,就是不愿意见他们,干嘛扯上上不上神力侯府?”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1 11:12:27

  姑娘到:“我所以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在别处,我跟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就算
碰上了,我想躲就躲,想避就避,但是在神力侯府,我不能让老侯爷跟老福晋为难,你说对
吗?”
  玉贝勒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也不愿“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姑娘
道:“可是你不知道,老侯爷也不愿落个让我在神力侯府里躲他们之名。”
  玉贝勒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还能不明白姑娘的用意?沉默了一下道:“好啦!等我
回去之后,一定禀知他们两位老人家就是了。”
  姑娘没再说话。
  出内城拐弯儿,进“打磨厂”,威远镖局到了。
  玉贝勒要送姑娘进去,姑娘在门口拦了,理由是已经太晚了。
  玉贝勒还真不敢不听姑娘的,当下就带着他那四个精壮的护卫拨转马头走了。
  姑娘下了车,带着紫鹃、蓝玲进了嫖局,刚走到前院,里头快步迎出了韩克威、赵玉茹
夫妇。韩克威道:“一听见车声,就知道你回来了,玉贝勒呢?”
  “走了。”姑娘道:“他要进来,我拦了。”
  赵玉茹道:“那正好。”
  姑娘道:“怎么?老人家睡了?”
  “你没回来,他老人家怎么舍得去睡嘛!”赵玉茹笑着道:“来了位稀客,他老人家在
厅里陪着呢!”姑娘道:“稀客?哪位?”
  韩克威道:“我一说你一定会飞进后院去,苦头陀。”
  还是真的,真让韩克威说着了。
  姑娘入耳一声“苦头陀”,刹时间满脸喜,一声喜呼:“怎么是他老人家?”
  人随话飞起,凌空虚渡般,疾射没入了后院。
  韩克威、赵玉茹夫妇带着紫鹃、蓝玲急往后赶,红菱停好车赶来了,她还不知道是怎么
回事儿,怔一怔后也闪身就进。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2 10:57:38

  后花厅里,韩振天正陪着个带发头陀坐着,头陀的年纪不见得比韩振天小,瘦小的身材
一袭灰衣,满脸病容,身边偎了位一身火红的姑娘,正是韩如兰,姑娘的艳丽姿容,穿着打
扮,跟头陀正成强烈对比。这当儿,忽听头陀一笑:“咱们的姑娘回来了!能让她显露奇绝
身法的不多,头陀我荣幸。”一声惊喜娇呼:“师叔!”
  灯光一暗复明,醉人幽香满厅,灯光下,厅里多了位姑娘胡凤楼,她惊喜的望着头陀,
矮身就拜。头陀伸了手,他的座儿至少在五尺之外,但是姑娘没能拜下去,再看时姑娘已到
了他面前,他的手,正拉着姑娘的手肘。
  姑娘韩如兰一下子瞪大了眼。
  韩振天笑道:“不要看,这绝学你永远学不会。”
  韩如兰像没听见乃父的话,脱口叫道:“头陀叔,您是怎么把凤楼姐拉过来的,根本就
够不着嘛!”头陀眨了眨眼:“姑娘,让我跟你凤楼姐说两句话再告诉你,行么?”
  “行。”韩如兰点了头:“可是您得教我!”
  韩振天轻叱:“丫头——”
  头陀一抬手:“咱们各交各的,头陀跟姑娘的事,你别管。”
  韩振天乐得不管,他巴不得爱女能从头陀那儿多磨出些神功绝学来。
  头陀转眼又望韩如兰:“姑娘,咱们一句话。”
  姑娘一跃老高,话声都上震屋瓦:“那我这就先拜师她就要拜。
  头陀手微摆,姑娘硬是跪不下去,接着头陀指着她道:“再罗嗦我就不只跟你凤楼姐说
两句了,等我赖了帐,你可不许哭闹撒娇啊!”
  这句话真灵,姑娘马上不动了,也不吭气儿了,站在那儿要多文静就有多文静。
  这时候,韩克威、赵玉茹夫妇带着紫鹃、蓝玲进了花厅,后头跟进来的是红菱,她猛一
怔:“哟!是头陀爷!”她上前一步,跟紫鹃、蓝玲赶个并肩,三个人一起拜了下去。
  “好了,好了,别多礼了!”
  头陀摆着手受了这一礼,把姑娘凤楼拉坐到身边,凝目打量姑娘之后,咧嘴一笑:“还
好,没瘦,头陀那个师姐还不会太心疼。”
  姑娘立即肃容问:“师叔,她老人家安好!”
  头陀道:“金刚不坏身,还有什么不好的,我从她那儿来,她让我带话给你,给这儿的
每一个——”“她老人家有什么训示?”
  头陀道:“告诉这儿每一个的是,天下将有大变,尽量置身事外。”
  韩振天一怔,忙道:“头陀,天下将有什么大变?”
  头陀道:“我也问过我那位师姐,她说不可说,不可说!”
  韩振天道:“莫非是当朝——”
  头陀像没听见,转望姑娘凤楼,又道:“告诉你的是,谨慎抉择,一念之误,将铸无穷
恨事。”姑娘神情猛一震,但是她没问什么,也没说话。
  头陀道:“先是一虎,后来一龙,龙虎之间,难为一凤,天意乎!天意乎!”
  姑娘凤楼神情再震,韩振天等,众皆惊愕。
  头陀转过脸来拉住姑娘韩如兰:“话既带到,事也了了,姑娘,头陀最怕欠人的债,那
种日子不好过,走!跟头陀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去。”
  话落,他离座飞起,带着韩如兰,向着厅外疾射不见。
  姑娘凤楼像没看见,一动没动。
  韩振天等看见了,想站起,想说话,但是谁也没来得及。
  定了定神,韩振天道:“凤楼,难道头陀来,就为这两句话?”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2 10:57:54

  姑娘很平静,平静得出奇:“是的,义父,不为那两句话,他老人家绝不会站这个地
方,话既带到,他老人家也绝不愿在这个地方多留一刻。”
  韩振天当然懂姑娘所说“这个地方”是什么,又是什么意思,他道:“那么头陀谕示的
头一句----”“义父,他老人家都说不叫说,我一时又怎么知道他老人家何指。”
  “那么那后一句----”
  姑娘道:“我多少悟出了些,但却不知道对不对?”
  “你认为是----”
  “义父,凤楼不想说,至少目前不想说。”
  姑娘既不想说,老镖头也不好再问。
  可是姑娘又道:“如果我悟得对,那也就证明我的眼光的确不差。”
  脑际闪过灵光,突然之间,老镖头也猛有所悟,他两眼猛睁,惊然道:“凤楼.难道你
是说——”姑娘道:“义父,凤楼没说什么。”
  老镖头倏然住口不言,但他脸上那震惊神色.却久久没消失----

  北京城里,有几种人起得很早。
  遛鸟儿的,天还没亮呢!就提着相当讲究的鸟笼子出门儿了,画眉、靛颜儿、百灵……
鸟儿多啦!捡纸的,天刚亮,背着箩筐.手持叉儿就满街跑了。
  开澡堂的,讲究的是“金鸡末唱场先热”,天刚蒙蒙亮,大街上任何买卖还没开门儿,
“澡堂子”的“温热四地”水已经准备好了。
  。。。。。。
  北京城里起得早的人可真不少,但最显眼的.最具代表性的,还是开茶馆的。
  因为北京城里,无论住家户、大小买卖.无论春夏秋冬,四季寒暑,睁开眼,清晨第一
件事,就是生炉子,烧开水,一面收拾洒扫,一面等着水开,等到酒扫漱洗诸事已毕,水也
开了,然后沏上一壶好条。不信你关关门上街一趟,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见面头一句话就
是:“您喝茶啦!”
  就因这,北京城里就少不了茶馆儿,而且一家赛一家,多得很。
  这儿的买卖,早卖幌子晚卖灯,一大早,茶馆儿就下板子挂出幌子了,转眼工夫之后,
客人就上门儿了。用不了多久,茶馆儿里就已经是乱哄哄了。
  北京城的茶馆儿,有一种茶馆儿,跟一般茶馆儿不一样,不是单纯喝茶的地儿。
  这种茶馆儿,以“茶”为名,除卖茶之外,可以办很多事儿,甚至可以办个小酒席。
  这种茶馆儿,地方宽敞,规模大,散座儿是散座儿,雅座儿是雅座儿,有的有跨院,有
的还带楼。所谓可以办很多事儿,都包括哪些呢?
  像房地买卖、办红白事儿、赶早市的,五行八作,各种生意买卖,大小事,都能在这儿
谈妥,都能在这儿办成。就算是没事儿子,想找个差事,找碗饭吃,只一大早去买包茶叶上
茶馆儿坐坐,保不定头一趟你就能找碗饭糊口了。
  上茶馆儿的这种人还真不少。
  这儿就有一个——郭怀。
  郭怀还是那身行头,还是那身打扮,还是那个样子,提着他那长长的行囊,进了这家大
茶馆儿。他来得早,炉上水刚开,他就进门儿了,北京城的生意人永远既和气又周到,伙计
搁下手上的事儿,把他让到一付座头上。
  别看郭怀是生平第一次进京,京里的事儿,他知道得还真不少,一坐定,就自己掏出一
小包茶叶递了出去。这也是京里人上茶馆儿的一个特色,大部分的茶客都是自带茶叶。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2 10:58:06

  京里的茶叶馆,一律论包,一小包,一小包,恰好够沏上一壶的,不论多少包,包得绝
对一模一样。十包捆在一块儿,准是个下面大,上头小的宝塔形,而且,多少钱一包的,用
什么颜色的纸包,都有一定,老喝茶只一看纸包的颜色,就知道是多少钱一包的。
  茶馆儿伙计当然更清楚,他一看郭怀那包茶,就知道是精选的上好茶叶,不敢怠慢,转
眼工夫就把沏好的茶送上来了,一色雪白的茶具,碗是细瓷的。
  伙计把茶双手往桌上一放,还赔着满脸笑来了这么一句:“这位爷,要是小的没瞧走
眼,您这茶叶,恐怕是贡品。”
  好在茶刚沏好还得闷一会儿,不能急着喝,而且郭怀也不急喝,他微一笑道:“伙计,
你好眼力。”这位的穿着不怎么样,可是看相貌、气度,再加上这贡茶,还能不表示有来
头?听说皇上的阿哥们,可是经常到处逛的。
  伙计的脸色一肃,两手垂了下去。
  郭怀看在眼里,又是一笑道:“不是我自个儿的,是我一个亲戚送我的。”
  就算不是自己的,能有这么一家喝贡茶的亲戚,那来头也够瞧的了。
  伙计哈着腰,赔着笑,连声道:“是,是。”
  伙计这儿刚认定他是个有来头的,他自己接下来的话,把伙计这份认定马上又弄砸了:
“伙计,我刚进京来,人生地不熟,想找个事儿做,找碗糊口的饭,你知道哪儿短个人手
么?”
  伙计怔了一怔,又赔上一脸笑:“这位爷,您是跟我开玩笑?”
  “伙计,养活自己的事儿,我是再正经也没有了。”
  看样子,的确不像是开玩笑。
  伙计没笑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双目光落在了那一壶贡“品”的上。
  郭怀还有不明白的?道:“我刚说过,这包茶叶,是一家亲戚送的,这家亲戚,远在南
方,他或许愿意管我的事儿,但我不愿意仗这份关系。”
  有骨气,好志气,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伙计抬起了眼:“您要是说真的,我倒是知道这么个地方,‘天桥’边儿上有家镖局短
人手。”郭怀道:“北京城卧虎藏龙,什么好样儿的没有,镖局还会短人手?”
  伙计道:“您从外地来,您不知道,京里有家大镖局,叫威远,南七北六都有分支,目
从有了这家威远,原有的镖师也好,趟子手也好,也全投了威远,如今就剩下这么一家不服
气,还强撑着,可是一个月给不起多少,您还愿意往那儿去?”
  郭怀道:“我不计较多少,能有地儿吃饭睡觉就行,而且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从不附
炎趋势帮胜家儿。”伙计道:“那就行了,您往那儿去吧!就冲您这不计较,准成.那家镖
局叫‘群义’,好找.一到天桥就看见了。”郭怀二话没说,丢下块碎银,站起来了。
  伙计怔了,一壶贡茶,连碰都没碰,而且这会儿也刚闷好,正好喝。
  定过了神,伙计忙收起碎银,端起那壶茶往后去了。茶钱给多了,一壶这辈子从没尝
过,做梦也梦不到的贡茶,要是没耳朵挡着,伙计的嘴能咧到脖子后头去。

  伙计没说错,这家群义镖局真好找,一到天桥就瞧见招牌了,黑底金字,金字都变成了
白的了。坐落天桥,是个热闹地儿。
  可是,这时候的天桥还没开市,正寂静冷清。
  看样子,这家镖局离关门儿歇业不远了,能硬撑到如今,已经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的
事了。局主必然是个宁折不屈的硬汉。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3 16:04:10

  看那两扇门儿,那个院子,哪像家镖局,不知道局主怎么想,别人看在眼里都心酸。
  门上油漆剥落了,墙上的土,也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破落、冷清,但是很干净。
  也足证,那位局主,是个很好面子的人。
  郭怀到的时候,镖局还没开门儿,站在门口正打量的时候,两扇门儿呀然开了,从里头
走出个姑娘,手里提着扫把、簸箕。
  姑娘年可十六七,一身白底小红花裤褂儿,挺合身,把姑娘刚健婀娜的身材全显露了出
来。姑娘长得也真不错,很白净,柳眉杏眼瓜子股,粉妆玉琢的小琼鼻,鲜红一点的小嘴,
两眼闪动着慧黠,也透着几分逼人的灵气。
  姑娘出门儿来看见了郭怀,可是她没在意,本来嘛,街上路人多得很,路是人走的,门
口来了个人,有什么稀奇?何况一个大姑娘家,留意一个生人,尤其是个大男人,也没来
由。
  既然没在意郭怀,姑娘就寒着脸打扫上了,怪不得镖局破落倒挺干净,敢情有姑娘这么
一个人每日价打扫。看那双欺霜赛雪的白嫩柔美,真叫人很不得上前夺过扫把来,替她操
劳。
  可是郭怀没有那么做,不但没有那么做,而且站在那儿看姑娘扫地,一动不动,一声不
吭。这么样个人儿,姑娘她就不能不在意了。
  姑娘停下手,直腰转脸凝望郭怀,似乎,她这才看清楚郭怀,呆了一呆,一只杏眼之中
异采闪现,上下打量了郭怀一下,然后她开口说了话.话声清脆甜美.好好听:“你……没
看过人扫地?”
  郭怀微一笑:“那怎么会,黎明即起,洒扫擦洗,廿年来,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只有最
近,才算间断了。”“熬出来了.可以不做这些活儿了。”
  “不,因为我上京里来了,其实我觉得这活儿没什么不好,修身的第一步。”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谈吐不俗,知道修身,大半你是个读书人。”
  “不全是.也当不起,因为我并不专.别的也都涉猎了,多少都会一点儿。”
  姑娘发觉.这个人不但谈吐不俗.而且说话有意思.当然,对这么个人就更在意了:
“刚听你说,你上京来了,显然你不是本地人?”
  郭怀道:“不是。”
  “那么你一大早站在我们镖局门口——”
  “我想来找个差事儿.来得早了点儿。”
  “怎么说.你想上我们镖局找个差事儿?”
  “北京城这么多买卖字号,你怎么单找上我们镖局?”
  “是家茶馆儿伙计告诉我的,说你们局里短人手。”
  “他怎么告诉你的?”
  “我说实话,姑娘可别在意。”
  “不会。”
  “他告诉我,京里原有不少家镖局,可是自从‘打磨厂’的威远镖局设立了之后,生意
全让他家比下去了,一家连一家的关门儿歇了业,只有你们这一家还开着,但是却缺乏人手
帮忙——”
  姑娘道:“是实情,可是人往高处爬,你为什么不上威远去?”
  “我还是说实话,仍请姑娘别在意,我有自知之明,有多大命,吃多少饭,在威远显不
出我来,再说他们也未必要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要你?”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3 16:04:25

  郭怀笑了:“我也只是前来试试运气,不过我认为,比上威远镖局去,能成的成份大一
点。”这人说话可是真有意思,真的有什么说什么,不隐瞒,不掩饰,也不拐一点儿弯。
  姑娘又忍不住打量了郭怀一阵,然后道:“你知道镖局是干什么的?”
  “姑娘,找个三岁小孩儿来问问,他都不会不知道。”
  “那么,你会什么?”
  “我刚说过,涉猎了不少,多少都会一点儿。”
  “会一点儿不行——”
  “这个姑娘放心,虽然不多,但是保证样样可以派上用场。”
  “呃···?我们这儿管吃住,可是给得却不多,我们是短人手,实际上我们却养不起
人手。”“伙计也告诉我了,我跟他说,自己有多少,自己清楚,所以并不敢多求,只要有
个管吃管住的地儿,我就很知足。”姑娘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她美目深注,又打量了郭怀一
阵,打量过后,不知道她相信了没有,但是她这么说:“你跟我进来,用不用你,我做不了
主,万———”
  “姑娘放心,万一不用我,我会自己再走出来。”
  这种谋事儿的,姑娘是生平头一回碰见,要是她做得了整个儿的主,她会用他,一点儿
都不犹豫。
  姑娘把扫把、簸箕往门口一搁,带着郭怀进了镖局。
  带,自然是走在别人的前头,可是不管跟在后头的是什么人,都会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很
好看。镖局分前后院儿,后院儿许是住家,前院儿空空荡荡的,一间间屋子不少,可是都上
着锁,只有一间屋没锁,是间不大不小的客厅。
  客厅里摆设很简单,但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最显眼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文文山的“正气歌”,一笔相当不错的行书,龙飞凤舞,
铁划银钩。姑娘让郭怀稍坐一下,还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走了。
  郭怀没去坐,他搁下了行囊走到那幅“正气歌”前,从头看到尾,这笔字真不错,功力
火候都够,没几十年的造诣.写不出这么一笔字。
  最后,他目光落在署名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复姓,两个字“欧阳”。
  正看着,传来了步履声,矫健轻盈。
  郭怀回身看去,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一位是刚才那位姑娘,另一位,则是另一位姑娘。
  这一位,看年纪,比刚才那位是大两岁,黑底红花裤褂儿,一般的刚健婀娜,但是,比
刚才那位不但多了股透人的灵气,还多了股凛人的冷意。
  这位,进来先打量郭怀,脸上没一点表情,一双霜刃般冰冷目光,似乎能看透任何人,
然后道:“坐。”“谢谢姑娘。”
  分宾主坐下,头一位姑娘,就站在后来那位身边。
  后来那位凝眸冷望:“别的,我妹妹已经都告诉我了,我不再多问,但是我要知道你姓
什么,叫什么?”敢清两位姑娘是姐儿俩。
  郭怀道:“我叫郭怀。”
  “哪两个字儿?”
  “郭子仪的郭,胸怀大志的怀。”
  “要是你真胸怀大志,就不该上我们这家镖局来。”
  “先人都望我怀有大志,我也不愿意妄自菲薄,但是目前我只求栖身糊口,不过,世间
事任何人难以预料,投身到这家镖局来,未必就不能施展抱负,达到志向。”
  “可惜以我看,在这儿,你也只能谋个栖身糊口。”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3 16:04:36

  “听姑娘的口气,对镖局,似乎已灰心了?”
  “事实如此,我们比不上人家,永远也比不上。”
  “既是这样,姑娘又何必强撑?”
  姑娘脸色微一变:“要不是我们姐妹的强撑,恐怕你今天也就不会有这么一个栖身糊口
的地方。”这话厉害。
  郭怀淡然一笑,没说话。
  “从哪儿来?”
  “东海。”
  两位姑娘一怔:“东海?”
  “是的。”
  后一位姑娘道:“为什么跑这么远,到京里来谋栖身糊口?”
  “京里机会多,想有所成,路也近一点。”
  “你所谓的有所成,是指哪一方面”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那么你想过选错行没有,你可知道保镖是个什么样的生涯?”
  “的确,人怕选错行。但是我要是怕,我也就不来了,并且我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勉
强能派上用场,镖局里的每个人,并不一定都要出外保镖,是不是?”
  “我们是短人手,可却很难说短什么样的人手,所以我们要用的人,大小事都得派上用
场,什么杂事都得管。”“我觉得这个差事很适合我,我也很适合这个差事。”
  后一个姑娘冷冷的看一着郭怀,道:“我们姐妹复姓欧阳,我叫欧阳霜,二姑娘单名一
个雪字。”这姐妹俩,真是如霜似雪。
  郭怀道:“是的,大姑娘,二姑娘,那么两位就是——”
  大姑娘欧阳霜道:“局主,老镖头是家父,他老人家现在卧病在床。”
  原来还有位镖头,本来嘛!哪有两个年轻姑娘家开镖局的。
  郭怀“呃”了一声道:“原来老镖头——不知道老镖头得的是什么病,如果两位姑娘允
准,我倒愿意略尽进镖局来的头一次绵薄。”
  姑娘欧阳雪忙道:“你还会看病?”
  郭怀道:“我刚说过,不管什么,多少都会一点,也都能派得上用场。”
  欧阳雪转望乃姐。
  不料,大姑娘欧阳霜冷然道:“不必了,我请得有大夫看病,你还是到门口去把地扫扫
吧!”“是。”
  郭怀欣然答应,站起来走了出去。
  欧阳雪忙转望乃姐:“姐姐,你怎么——”
  欧阳霜站了起来,冷然道:“怎么不能,你以为咱们供吃供住,用的是什么人手?”
  “可是我跟你说过,这个人不俗,难道你看不出来?”
  “不过长得不错,读过几天书,会说话而已,俗不俗是要看他往后的表现,能做些什
么,会做些什么?”“他既然说会看病,为什么不让他看看爹的病?”
  “懂歧黄的人不少,可是我不相信能强过悬壶济世的大夫。”
  欧阳雪还待再说。
  欧阳霜已然又道:“给他安排住处,告诉他不许擅进后院。”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4 16:43:30

  对敌过招,不会有任何一个不紧盯着对方的反应、动作,包括一眨眼,一晃肩,而李朋
他也没看见郭怀出手,天地良心,真没看见。
  由于全身脱力,无法转动,甚至连提气都不能,李朋这一下摔得不轻,半天站不起来。
  欧阳雪杏眼瞪得更圆,檀口张得更大,再一次的想惊叫,却仍然叫不出声来,哪怕是极
轻微的一声。李朋又何尝不是这样,他简直不敢相信,像是做了一场梦。
  所以总不敢相信,有三分是不相信这个姓郭的有这种身手,另七分则是不相信,明知道
他来自“天津船帮”,在这块地面上,居然还有人敢跟他动手。
  这时候,郭怀说了话:“李九爷,群义没打算赖债,但是就冲你这重手法的一掌,从现
在起,‘天津船帮’别想再从群义拿到一文钱,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不要紧,带话回去,三
天以后,郭怀到天津去,找你们做得了主的,当面做个了断,现在,你可以走了。”
  李朋支撑着慢慢站起来,望着眼前这个郭怀,羞怒之火跟上冲的杀机交织,腰里有一条
钢丝软鞭,裤腿里也藏着一把匕首,可是他就是没力气去动它们,呈现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咬牙忍住,走。
  他没吭声,转身外行,还好,虽然举步艰难,但到底勉强还可以走。
  望着李朋已经到了门口的背影,二姑娘欧阳雪这时候倏然走过了神。
  也就在这时候,一条无限美好的身影,带着醉人的香风,从后院方向掠到。
  是大姑娘欧阳霜,她刚巧看见了李朋即将拐出大门的背影,一怔:“听见笑声,我就猜
是他,果真是他,他怎么走了?”
  欧阳雪带着震惊,急急忙忙的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欧阳霜脸色连变,等到欧阳雪把话说完,她霍地转望郭怀,声色俱厉,望之
怕人:“郭怀,你好,你真好,谁叫你多管闲事,你说!”
  郭怀似乎在意料之中,平静泰然,不慌不忙的道:“大姑娘,承蒙录用,我既已是群义
的人,就该——”欧阳霜怒笑:“你既已是群义的人,你把你自己当成了群义镖局的什么
人?你不过是个杂工,连做个趟子手都还不配,你凭什么管?”
  欧阳雪没想到乃姐话说得那么重,急道:“姐姐——”
  欧阳霜怒叫道:“我的事你少管。群义镖局还轮不到你当家。”
  欧阳雪脸色一变,低下了头,居然没再吭一声。
  郭怀仍是那么平静:“大姑娘,难道我管错了?”
  欧阳霜冰冷的怒声道:“你本来就管错了,要是能这样,我欧阳家也不会咬着牙忍到如
今了。”“大姑娘难道想不到,丢镖嫖,赔镖,到头来债主是‘天津船帮’,这分明是设计
好的一着毒计。”“用你告诉我?‘天津船帮’找上门来的头一天我就明白了,可是已经迟
了,你知道不知道,已经迟了?”“大姑娘既然明白,难道就甘心受他们欺诈勒索?”
  “不受又怎么样,河北、山东两省,受他们欺诈勒索的又何止我群义镖局一家,连朝廷
都让他们三分。”“那么,这每月十两黄金的利钱,大姑娘是怎么个筹法?三年期到,还不
了千两黄金,又该怎么办厂“那是我欧阳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大姑娘,你或许坚强,或许有担当,但,某些事,对某些人,忍,不是办法,咬牙强
撑,也只有越陷越深,到最后仍过不了那一关。”
  “你以为你现在伸了这把手,我欧阳家就能过得了这一关?你只是害了我欧阳家,毁了
我群义镖局,你知道吗?”郭怀要说话。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4 16:43:46

  突然,欧阳霜变得虚弱异常,不但说话有气无力,而且充满了悲痛、凄凉:“自从有了
威远,京里这么多家镖局,一家一家的关门歇了业,不怪,威远韩振天有七个好儿子,一个
神仙似的干闺女,一帮皇族权贵,可是我欧阳家就是不甘示这个弱,认这个输,我咬牙撑,
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赔上一条命,我也要撑,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我的苦心全毁在你这个
刚进群义还不到半天的人手里,这是命,是运,也是数,或许你是好意,我宁愿当你是一番
好意,不怪你了.怪你又有什么用呢?你走吧!马上走,马上离开群义镖局,我不想再看到
你——”
  二姑娘猛抬头,一脸惊容,尽管口齿启动,但却没说出话来。
  郭怀还是那么平静,他望着眼前这位不让须眉,甚至愧煞须眉的大姑娘欧阳霜,两眼之
中流露着几许赞佩,几许怜惜,道:“大姑娘的用心我明白了,但是我不能走——”
  欧阳霜脸色一冷道:“你怎么说?”
  郭怀道:“大姑娘,事是我惹起来的,理应由我一肩承当,好歹我要办出个结果来。”
  欧阳霜娇靥上泛起了冷笑,掠过抽搐:“后果已经明摆在眼前了,你还要什么结果?你
要是好意,我不愿意连累你,你要是歹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应该知足了,难道非留
在这儿看我群义镖局被夷为平地,欧阳家一家三口出尽丑,丢尽脸,然后血溅尸横不成?”
  郭怀道:“大姑娘,请放心,不至于那样,就算至于出丑丢脸,血溅尸横的是郭怀一个
人,保证——”欧阳霜悲惨笑道:“你用不着再说什么了,为欧阳家的事,让你赔上一条
命,我也于心不忍,何况,就算你赔上一条命,我欧阳家仍过不了这一关。”
  郭怀道:“大姑娘的好意我感激,可是我还是不能走,方命之处,只有请大姑娘谅
者。”
  欧阳霜脸色又一寒:“郭怀,你——”
  郭怀道:“大姑娘,祸已经惹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天津船帮’的势力要真是
那么庞大,手段真那么可怕,我就是离开群义,也是逃不出他们的掌握,既然大姑娘也认为
横竖过不了这一关,为什么不让我试试,也许,不但能就此做个了断,甚至可以重振群义声
威,直追威远镖局。”
  欧阳霜冷笑摇头,就待说话。
  郭怀又道:“大姑娘既有当初之忍,甚至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那么任何一线希望都不
该放过,大姑娘不让须眉,甚至愧煞须眉,更不该连这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欧阳雪犹豫着叫了声:“姐姐——”
  她虽然没说什么,没多说一个字,但是这一声所包含的,谁都懂,谁都明白,也已经很
够了。欧阳霜转眼望乃妹,目光在二姑娘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望郭怀,一句话没话,
头一低,转身往后去了。美好的身影透着悲凄,步履之间,也显得那么沉重——郭怀、欧阳
雪两个人望着那渐去渐远的身影,都没动,也没说话。
  倏地,二姑娘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闪身追了过去。
  郭怀站在那儿仍没动,脸上的神色,永远是那么平静。
  二姑娘欧阳雪在后院门追上了欧阳霜,这地方,被客厅挡住,看不见前院,至少看不见
郭怀站立的地方,当然,郭怀也看不见这个地方。
  欧阳雪追上欧阳霜便道:“姐姐,你怎么忘了?”
  就这么一段路工夫,欧阳霜已经变得相当平静,停下来,淡然道:“什么?”
  欧阳雪道:“我刚才说的时候,你没在意听啊?他有一身好功夫。”
  欧阳霜淡淡的道:“我听见了,当然,要不然李朋不会败在他手下,可是那也只不过是
败了李朋而已。”“不,你没看见,我刚才也没来得及细说,他身手好得不得了,李朋只出
了一招,我都没看见他出手,李朋就摔了出去。’”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4 16:43:58

  欧阳雪带着惊喜,话说得激动。
  哪知欧阳霜仍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一泓连波纹都不起的池水,她看了看欧阳雪:
“怎么样?”“我是说可以让他试试,说不定他能——”
  “我不是让他试了么?”
  欧阳雪还待再说。
  欧阳霜突然说了这么。句:“小雪,自从镖局陷入困境,爹卧病之后,我觉得你还小,
我也是个做姐姐的,所以对外的任何一件事,我都没让你分担,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应该
让你知道,出了咱们镖局大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二姑娘她听得一怔。
  就在这一怔神的当儿,大姑娘转身进了后院门儿,踏着青石小径,直往后去,连头也没
有回。欧阳雪她还站在那儿发怔——三顿饭,本来是欧阳家三个人一块儿吃的,老镖头卧病
在床,得人喂,一向由大姑娘欧阳霜亲手服侍,等老镖头吃过之后,姐妹俩才吃。
  如今,镖局里多了一个郭怀,但是今儿个这顿午饭.只有郭怀跟二姑娘欧阳雪一块儿
吃。
  大姑娘欧阳霜人在后头,根本没出来,也就是说,她没吃饭,当然,老镖头她还是照样
服侍。这顿饭,吃得很沉闷。
  二姑娘一直没说话,也像有着重重心事似的。
  直到快吃完了,她才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真有把握?”
  郭怀还没说话,欧阳雪接着又说道:“我见过你的身手,也认为你武功很好,可是我很
少到外头去,对外头高手的武功,虽然听说过不少,却从没亲眼见过,你对付‘天津船帮’
他们——”
  郭怀道:“二姑娘突然问起这——”
  “我告诉大姑娘说你的武功很好,是想让她放心,可是她好像不信,还说我没见过世面
没经历过事。”郭怀一笑道:“那么我这么说,我只是试试,也愿意尽心尽力,不管结果如
何,我能担保不牵连老镖头跟两位!”娘。”
  “那怎么可能,大姑娘说得对,就算是你赔上了一条命,我们一家三口也绝过不了这一
关的。”“应该不至于。”
  “我要你说实话。”
  “二姑娘,以眼下的情形来说,听实话不如看实情。”
  欧阳雪忙凝目道:“这么说,你是——”
  郭怀有意避开话题道:“二姑娘,吃过午饭,我能不能见见大姑娘?”
  “你要见她干什么?”
  “有件事,我要请示一下。”
  “什么事?”
  “恐怕二姑娘做不了主。”
  “我可以给你转达。”
  “见见大姑娘都不行吗?”
  “这时候恐怕她不愿见你。”
  “也好。”郭怀点点头:“有家海威堂,今儿开张——”
  “你怎么知道?”
  “海威堂开张,已经震动远近了,谁不知道。”
  “你提这,是——”
  “咱们群义镖局是不是该有个人去贺一贺?”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4 16:44:11

  “该是该,可是人家没给咱们帖子,根本就是瞧不起咱们群义——”
  “瞧得起,瞧不起,在别人,可是怎么样能让别人瞧得起,却在自己,英雄也有落魄的
时候,怎么能以成败论定?群义虽然没落,虽然陷入困境,但却并不比谁低下——”
  “话是不错,可是人家没给下帖子。”
  “为什么非要他们下帖子?官不打送礼的,我不信海威堂这么不通情理,咱们去个人给
他贺一贺,他们会把咱们的人屏诸门外?”
  “可是为什么非要去个人给他祝贺呢?”
  “二姑娘,那为要人知道,群义镖局仍在,群义镖局有人,别看群义处在困境里,照样
挺直了腰,昂首阔步,周旋在京城地面上。”
  欧阳雪突然放下碗站了起来:“我这就踉大姐说一声去。”
  话落,她飞也似的走了。
  郭怀脸上浮现了轻微的笑意。
  欧阳雪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郭怀只不过刚来回踱了一趟,她就带着香风跑了进来,跑得是快,可是脸上并没有什么
喜意:“大姑娘说随你了.谁叫群义镖局用了你这么个人。”
  话,当然不是好话,连涉世不深的二姑娘都懂。
  郭怀他又怎么会不懂?他没在意,微一笑道:“既然大姑娘这么说,那么对‘天津船
帮’的事,跟这件事,全由我一个人办了。”

  海威堂坐落的地儿,可不是普通地儿。
  座落在“正阳门”外大街,紧挨着“正阳门”外。
  临街五大间,画栋雕梁,美轮美奂,气派异常。
  但,怪的是只五大间店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有,那是正中的一间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黑底金字,笔力千钧:“海威堂”。
  谁也不知道,海威堂是个什么样的字号,干什么的,真的,谁也不知道。
  如今,华灯初上。
  “正阳门”外大街的这一段清了街,站街的居然是九门提督辖下的步军,还有“查缉”
“巡捕”两个营的便服好手。这,一方面固然因为海威堂大有来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今
晚各方的贺客来头更大。
  海威堂前,灯火通明,光同白昼。
  海威堂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临街五大间之前,一式长几,上铺红锦,不是收礼处,一条长长的镶边彩缎,供宾客签
名致贺。海威堂的帖子上,言明不收礼,但是匾额题字例外。
  如今,“正阳门”外大街的这一段,车马都停满了,镶过彩缎上的签名,也已经超过了
大半。这表示,来自各地各阶层的贺客,皇族亲资,王公大员,武林豪雄,富商巨贾,豪门
巨绅……到得已差不多了。站街的步军,“查缉”、“巡捕”两营的便服好手,奉有令谕,
只有持有海威堂请帖的才可以放进来,否则一律挡驾,有人闹事,拘捕严办。
  前者可以,后者多余,凭这场面,这样的威势,哪个不开眼的敢闹事。
  站街的步军,“查缉”、“巡捕”两个营的便服好手,北从“正阳门”,南到“东西珠
市口”,两头一拦,街两边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卫森严,滴水难透,按说,这样的
禁卫,没有请帖的,就算他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而,就是有那么一个,他没请帖,没长翅
膀,就这么进来了。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9 13:35:25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一段里大摇大摆地走上了。
  其实,难就难在进来,只要进来了,谁都会以为他是有请帖的。
  这个人,正是郭怀。
  按理,郭怀今儿晚上该好好修饰一番,可是他没有,仍是那身行头。
  这年头虽不是衣帽年,可是人敬有钱儿的,狗咬提篮儿的,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好在,郭怀他人品气度不同于一般人,同样一件衣裳,穿在他身上,就跟穿在别人身上
不一样,行头虽然差了点儿,可是那美中不足的一点,全让他那不凡的人品气度掩盖了,谁
也不会再留意他那身行头。他,飘逸滞洒的走到那排长几前,一掳袖子,提笔濡墨,六个
字,“群义镖局郭怀”,一挥而就。六个字,写来轻松,可是那一笔字,从他签名处往前
看,除了三个字“胡凤楼”不相上下之外,其他的,就连几个有名的大儒都比不上,别的人
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郭怀自己并没有往前看,并没有发现胡凤楼那三个字。
  同样的,管接待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正忙着接待,谁也没留意他那一笔字。
  只有一个人看见了,这个人,是在郭怀进去之后,从里头出来看看外头情形的,这个人
是通记钱庄的伙计诸明。也没看见郭怀,他看见那行群义镖局郭怀那六个字,猛一怔,拨头
转身又进去了,脚下比出来的时候快得多。郭怀杂在宾客里往里走,过这一排五大间店面,
赫然是座大宅院,一座正厅之后还有后院,后院林木森森,深不知有几许,如今眼看这前院
里,已经是站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锦衣华服、鬓影钦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客
们,阵阵的醉人香风之中,夹带着莺声燕语,跟一声声银铃似的笑声。
  不用看,谁都知道,这些女客来自内城的各大府邸,不是夫人、命妇,就是格格、小姐
了。唯有她们,才这么放得开,唯有她们,才喜欢出这个风头,也唯有她们,总爱藉这场合
暗地里争奇斗艳,比这比那。
  没有一个大府邸出来的内眷,不爱这调调儿。
  郭怀正这儿看,绕过正厅后头,往后院方向快步出来两个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前头的,是通记钱庄的总管祁英,后头的,正是通记钱庄刚才那个伙计诸明。
  他俩一眼就瞧见了郭怀。
  当然,鹤立鸡群哪能看不见?两个人抢步奔了上来。
  郭怀冲他俩微微的摇了摇头。
  祁英跟诸明当然也看见了,双双一怔,立即收势停步.祁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带
着诸明又折了回去。
  接待宾客正忙的时候,这种情形常见,谁也不会留意,何况他们俩是奔向一个从没人见
过的年轻人。真没人留意?不,有一个,其实这一个也只是正好目光碰上了,引她留意的不
是这件事儿,而是郭怀这个人。郭怀先闻进了一阵香气,紧接着,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话
声从身后传入耳中:“哎!你认识他们?”郭怀回身着,风摆杨柳似的,手里还捏条纱手绢
儿,走过来一个杏眼桃腮的旗装姑娘,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的紧盯着郭怀着。
  郭怀道:“姑娘是指——”
  那旗装姑娘道:“你不认识我,我是‘康亲王府’的三格格。”
  郭怀微一怔,当即欠了欠身:“格格原谅,我刚到京里来不久。”
  “那就难怪了!”那位三格格道:“我说嘛!京里哪有人不认识我的,我指的是刚才那
一老一少呀!”“刚才那一老一少?”郭怀装糊涂:“格格明示,哪一老一少?”
  “咦?你没看见啊!就是通记钱庄那个老头儿总管跟小伙子伙计呀!”
  郭怀“呃”了一声道:“我没看见,也不认识。”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9 13:35:43

  “那就奇怪了!”三格格道:“他们明明是冲着你跑过来的,你要是不认识他们,他们
干吗冲着你跑过来?”“冲着我跑过来?”郭怀煞有介事的左右看看:“人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跑了一半儿,他们突然又折回后院去了。”
  郭怀笑了:“这就是了,要是我认识他们,或者是他们认识我,他们怎么会跑了一半,
突然又折回去了呢?”那位三格格微微呆了一呆:“这我就不知道了。”
  郭怀道:“许是他们另有别的事,要不就是格格看错了。”
  “不!”那位三格格,她还挺固执:“我不会看错,他们明明是冲着你跑过来的。”
  郭怀道:“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又折回去呢?”
  这,这位三格格说不上来了,她眉锋微皱,含嗔地道:“哎哟!不管他了,我跟你较这
个真儿干什么,真是,你说你刚来京不久?”
  “是的。”
  “那么,你是哪儿的?”
  “格格是说——”
  “我问你是京里哪一城、哪一家的?”
  “呢!我是群义镖局的。”
  “群义镖局?”
  “就是大桥口上那一家。”
  这位三格格似乎知道了,点头刚一声:“呃——”
  那边传来了一个尖尖的话声:“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随着这句话,过来个细皮白肉,大姑娘似的公子哥儿,长袍马褂儿,一身行头十分鲜明
耀眼。三格格道:“我站这儿半天了,你眼大无神瞧不见怪谁?”
  公子哥儿没在意三格格的话,在意了她身边的这个人,两眼紧盯着郭怀,道:“这个人
是谁?”他可是真懂礼。
  三格格似乎司空见惯,不以为怪,道:“他叫郭怀,是群义镖局的,就是天桥口儿上那
一家。”“呃!”公子哥儿笑了,一脸轻视之色:“就是那家大镖局呀?”
  一顿,向着郭怀一仰脸道:“哎!你们那家大镖局还开着么?”
  郭怀淡然道:“承蒙关注,群义镖局不仅开着,而且会永远开下去。”
  “还撑得下去呀?”
  “恐怕不只还撑得下去,要不了多久,群义就会重振声威,坐上北京城的头一把交
椅。”
  “好大的口气。”
  “何妨等着看!”
  公子哥儿脸上变了色:“你这是跟我说话?”
  郭怀淡然道:“跟我说话的是你,跟你说话的当然也就是我。”
  公子哥儿脸色大变,叫道:“好大胆——”
  只听三格格道:“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哥儿道:“你听听他是怎么跟我说的?”
  三格格道:“我听见了,他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什么,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还能叫对?我是谁?他是谁?你怎么还护着他帮他说话
呢?”“我谁也不护,谁有理我当然就向着谁了,我们在这儿说话说得好好的,偏偏你跑过
来搅混。”“什么,你——”
  一个是动了气,一个是不留情,两个人说话嗓门儿都大了点儿,前院里到处是人,谁听
不见?立即都望了过来,有不少个还走过来。

紫韵潇风 发表于 2015-9-29 13:35:54

  一个穿着相当气派的中年人赔着笑脸道:“贝子爷,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跟三格格
吵上了?”敢情是位贝子爷,难怪!
  那位贝子爷道:“不是跟她,是跟这小子——”
  接着他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你们说,他竟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大
胆不大胆,可恶不可恶!”那中年人瞟了郭怀一眼,笑道:“原来这位是群义镖局的,贝子
爷,您干吗跟他一般见识?算了!全当可怜群义镖局了。”
  周围哄然一阵笑。
  有人道:“敢对贝子爷无礼,不能这么便宜,贝子爷,把他——”
  三格格突然说了话:“谁让你们过来的,谁又让你们多嘴的,他脸上又没写字,谁知道
他是个贝子,人家说的没什么不对,态度也没什么不好,谁敢说人家错?”
  谁不认识这位康亲王府的三格格?谁不知道这位贝予爷对三格格是单相思,剃头担子一
头热?真惹翻了这位三格格,那时贝子爷未必讨得了好,是以,多嘴的马上噤若寒蝉,不敢
再多说。那位贝子爷一见有人助威,原本气焰更高,如今让三格格这盆凉水当头泼得不由猛
的一怔:“你——”三格格瞪圆了杏眼:“我什么,再惹我生气,看我往后还理你。”
  得,这句话比圣旨都灵,那位贝子爷马上苦了脸:“你这是干什么哟?何必为了一个不
值得的外人——”一个人高声嚷着,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是诸明,他一见郭怀在里头.一点
声息没动,只望着那位贝子爷跟三格格一怔:“哟!敢情是您两位在这儿,怎么回事儿?”
  那位贝子爷硬没敢再说话。
  三格格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绷着一张脸把经过说了。
  静静听毕.诸明机灵的向郭怀看了眼,郭怀很轻微的点诸明看见了.立即转向那位贝子
爷:“贝子爷,您是我们的贵宾,我们不敢说您什么,不过凡是今儿个上海威堂来的,都跟
您一样,是我们的贵客,今儿个日子不对,无论如何.请您看在通记两字上,高抬贵手,我
们这儿先谢了!”他一欠身.走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够人受的.那位贝子爷也居然听了。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坐着有个能降他的三格格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通记来头太大,
就算是王公大员也要买这个再一则.诸明一顶帽子扣住了他,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这儿是什
么地方,只等惊动了所有的宾客,平辈也好,长辈也好,没一个会说他是的,敢说都会派他
不懂礼,不通人情世故的。
  更何况,还有个胳膊肘往外弯的三格格作证,人家话没什么不对,态度也没什么不好,
不是又会落个习气太重,仗势欺人么?
  真要说起来,这还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要为这么件事儿惹翻了三格格,那可是一辈子的
恨事。周围的人,自觉没趣,谁也没再吭一声,都走开了。
  贝子爷他可没走,他不敢,也舍不得。
  三格格既没好脸色,也没好气。“都是你搅混的,害我既生气还当众出丑,还站在这儿
干什么,难道不知足,不死心,还想搅混出点儿什么来?”
  贝子爷的脸更苦了:“我——”
  郭怀不愿让他太难堪,微一欠身:“格格跟贝子爷聊聊吧!”
  话落,他就要走。
  “哎!郭怀,你别走!”
  三格格却叫住了他。
  郭怀只好收势停住道:“格格还有什么吩咐?”
  三格格道:“没什么吩咐,只想让你陪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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